男人缓过劲,激动地继续说道:“大丈夫为国捐躯,死而无憾!怎可做那外邦人统治下的二等公民?我苏哲祖辈代代都是姑苏城城主,为陛下守护这一方净土。倘若国土沦陷,大丈夫应当拼死抗争,哪怕子孙断绝,也绝不做那白虎国的奴隶贱民!你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一辈子只知道蝇营苟且;我等不屑与你们这些卑贱无骨之人同立于天地之间!”
西玛回怼道:“你胸怀家国社稷没错,但我只想照顾好我的族人同胞!你若要一死报国……那你去杀白虎国的士兵啊,为何要为难父老乡亲们?三番两次来掠夺牛羊,屠杀我们的老人和女人?我们也是青龙国的子民!光欺负我们这些弱小的同胞,这就是你口中的大丈夫所为吗?”
苏哲气得说不出话,指着女人的鼻子道:“你……你……好啊你,投靠了敌人,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简直不可理喻!既然今天我栽在你手上,念在夫妻一场,你给我个痛快吧!亦或者将我交给白虎军去邀功。”
西玛面露痛苦之色,扭头看向周边的老人孩子。那些老人孩子一个个面露难色,他们又何尝不痛苦?因为这些山贼中的男人,也有他们的孩子、父亲和丈夫。都是一家人,他又怎能忍心把屠刀指向自己人呢?这一次设计,也只不过想要双方冷静下来,有个机会好好谈一谈。
西玛见同伴都露出不忍之色,也低下了头,说道:“我不会杀你们的,也不会将你们交给白虎军。你们走吧!别再来了,过会儿白虎国的士兵就会赶来。我不想你死,但也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苏哲撇嘴一笑:“哼?想让我们不骚扰你们?可以啊,等你们什么时候给白虎军断供物资,拿起武器反抗敌人,我就放你们一马!否则绝无可能!”
西玛无奈道:“你觉得这事儿我能说了算吗?没有人愿意给屠杀我们家人的敌人提供食物,可要是不提供,他们能把我们都杀了,然后理所当然地抢夺啊?我们现在还有利用价值,能帮他们放牧,至少还能让大多数人活下去,只有活着以后才有可能!我听闻兖州徐州都已经收复……”
苏哲直接打断讥讽道:“活着?如果作为奴隶,那么活着有什么意义?与猪狗无异!”
西玛一脸黑线,此刻即便她脾气再好,也忍不住生气了。
强壮的她一把抓住苏哲的衣领,如同拎小鸡般单手将其拎起,直愣愣地瞪着苏哲的眼睛。
西玛咬牙切齿地说:“他们只是想活下去!他们有什么错?战争之下,人命如草芥!但凡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他们都会紧紧抓住。他们都有家人,为什么要让他们走上死路?他们已经活得如此艰难,你为什么还要践踏他们的尊严,压榨他们的生存空间?他们曾是与你一起喝酒的好友,一起吃饭的亲人。他们只是想活下去,他们究竟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逼他们去死?你有什么权利决定他们的生死?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按照你的标准生存?他们是人啊,是有血有肉、会恐惧的活人!”
苏哲被憋得脸色由惨白变得通红,西玛不忍心,一松手,苏哲掉在地上。但苏哲喘息几口后,又站了起来,“哈哈哈哈……原来这也算活着,那你们与这些待宰的牛羊牲畜有何区别?”
西玛别过头,眼中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她委屈而倔强地说:“跟你结婚十多年了,也没能给你生下一儿半女,是我西玛亏欠了你苏家。不过,就算我求求你,别再为难我们了!父老乡亲们总得有人带着他们活下去……再者,我听闻帝都那边已经收复了徐州和兖州,相信不久后扬州也会来的,那时候就算朝廷把我当场汉奸抓起来吊死,我也毫无怨言,至少我救下了那么多人……”
躲在暗处的姒启和花汐通过他们的对话,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猜测苏哲是姑苏城的城主,西玛是他的夫人。
战争爆发时,苏哲眼见城池不保,打算奋战到最后一刻,玉石俱焚。但作为未来城主夫人的西玛,却带着城中百姓和牧民投降了白虎军,并承诺为其提供食物。白虎军不想经营畜牧,便留下了西玛等人。然而,她的丈夫苏哲认为这是对国家的背叛,于是组织了游击队,对西玛的牧场进行骚扰攻击。
想到这里,姒启也不禁感触颇深。
这个瘦弱的男人,有着一腔偏执而极端的爱国热血;
这个强壮的女人,有着一颗善良的爱民之心。
孰是孰非,此刻似乎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白虎国的军队即将赶来。
这些都是青龙国的子民,他不希望他们死在异族手中。
于是,姒启对花汐说:“通知花忠老将军,速速前来支援。”
花汐点点头,叮嘱姒启注意安全后便离开了。
苏哲苦笑,瘦弱的身躯透着无尽悲凉:“我从未因你没有留下一儿半女而怪过你!你自从嫁入我苏家,事事亲力亲为孝敬公婆,将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也清楚没有子嗣的原因在我,不在你。可你……可你不能背叛国家啊,这有辱我苏家的忠骨家风!你更不能带着这么多百姓投降白虎国,那是我们的敌人,他们手上沾染了多少同胞的鲜血!他们怎么配吃我们的食物?”
说到此处,苏哲也显得无比悲凉,西玛的眼泪止不住地涌出眼眶:“可是……他们还想活着啊,倘若抗争到底,我们所有人都活不了!”
说到这儿,苏哲情绪有些癫狂:“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死就死吧!全城的人都应该奋力抵抗那些入侵者,那些卑劣的修仙者。他们杀了我们多少人,糟蹋了我们多少女人,杀害了我们多少孩子,凌辱了多少老人!为什么要投降?凭什么要投降?人活一口气,死了就死了!”
苏哲越说越激动,眼中疯狂之色再次浮现,一股同归于尽的冲动表露无遗。瞬间,苏哲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朝着西玛猛然刺去。可惜,高大强壮的西玛早有防备,一把抓住苏哲的手腕,利落夺下匕首。
未能得逞的苏哲,手指颤抖着缓缓伸出,嘴巴微微开合,似在喃喃讲述着什么。他先是指向一个孩子,接着指向一位老人,最后又指向西玛。
姒启明显能感觉到,苏哲深受战争心理创伤的折磨。
此刻,苏哲双目赤红,他绝望的指着西玛身旁的一个个百姓,他嘶吼着、咆哮着、怒吼着:“你们为何不去杀敌?为何不战死沙场?没有武器,就用耙子;没有耙子,就用镰刀;要是都没有,就用拳头!手臂断了,就用腿踢;腿断了,就用嘴咬!全都死了才好!你们都该死!我为何还活着?凭什么你们都还活着?你们这些软骨头,不配做姑苏城的子民!”
西玛见丈夫已然癫狂,无奈地摆摆手,吩咐众人缴了这些男人的武器。
人群自觉让开一条通道,他们最终还是决定放过这些山贼。
西玛没有转身,擦了擦眼泪她大声说道:“相公!这场战争让我们的父母、弟兄都离我们而去!但只要我们还活着,就得好好活下去,带着他们的那份,一起坚强地活下去啊!你快走吧,过会儿白虎军就要来了!”
苏哲一听白虎军要来,精神陡然一振,赶忙招呼男人们捡起柴火垛上的棍子,大声喊道:“来得正好!今儿我就要让这些入侵者尝尝我姑苏家世代忠骨的愤怒!男人们,捡起身边的石头、柴火,跟那些入侵者拼了!别让这些叛国者小瞧了咱们!”
男人们听了,也都鼓起勇气,纷纷效仿。
不一会儿,一大群乌泱泱的白虎军朝着这边快速开拔而来。
姒启粗略估计,大概有七八千人,此时距离这里仅有两公里。
白虎军气势汹汹杀来,他们很快列成包围阵型。
西玛见状,一脸绝望,她紧紧挽着苏哲的手臂,带着哭腔哀求道:“相公,我求求你了!快走吧,他们通缉你们很久了!这次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苏哲一脸决绝,用力甩开西玛的手,说道:“你走开!别在这儿碍事!就算是老虎,老子今天也要崩碎它几颗门牙!”
就在这般拉扯间,乌泱泱的白虎军已将此处彻底包围,就连牛羊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然而,白虎国的士兵举着木盾,并未立刻冲锋,仿佛是在做一场残忍的游戏一般。
不一会儿,一位身材魁梧的白虎军将军,随着白虎军中缓缓走出。
那将军一眼瞧见西玛,嘴角上扬,露出得意的笑容,嘲讽道:“你就是那个山贼苏哲?瘦得跟竹竿似的,我还以为是什么英雄好汉,哈哈!”
苏哲眉头紧皱,怒声回应:“老贼,你有眼不识泰山!吾乃代代相传的姑苏城城主之子苏哲!你算什么东西?”
将军的笑声引得其他士兵也跟着一同讥讽起来。
“城主之子?我看你穿得破破烂烂,瘦得像猴子,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狗呢,我还打算赏你几根骨头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