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睡眠如同最温柔的潮水,缓缓退去。艾雅琳是在一种极其舒适的温度和重量感中逐渐恢复意识的——阳光透过林薇家那巨大的落地窗,毫无遮挡地洒满整个客厅,带来满室的明亮与暖意;怀里,团团依旧蜷成一个毛茸茸的、温热的小球,紧贴着她的腹部,那稳定而响亮的呼噜声像是某种安神的白噪音。她缓缓睁开眼,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
映入眼帘的是林薇家那充满现代感的吊顶线条、灰色的墙壁,以及窗外那片被朝阳渲染成金红色的城市天际线。记忆瞬间回笼——女生之夜,深入的卧谈,还有身边这些睡得东倒西歪的挚友。
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避免惊扰怀里的团团和身边的同伴。视线所及,是一幅温馨又略带滑稽的“晨起图”。孙婷依旧蜷在那个巨大的豆袋里,像只冬眠的小熊,只是睡姿已经从昨晚的蜷缩变成了豪放的“大”字形,一只脚还搭在了豆袋边缘,小熊睡衣的帽子歪在一边,露出睡得红扑扑的脸颊。赵致远依旧维持着靠在沙发扶手的姿势,只是头微微歪向一边,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丝有几缕垂落额前,平添了几分难得的柔和。而沙发另一头的林薇,不知何时滑落到了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底座,身上盖着的薄毯只遮住了一半身体,长长的卷发凌乱地铺散开来,睡颜恬静,与昨晚那个神采飞扬的女主人判若两人。
艾雅琳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种混合着怜爱、温暖和些许恶作剧心理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轻轻拿起手机,悄悄地将这副“睡美人图”记录了下来,准备等她们都清醒了再“敲诈”一番。
似乎是被她细微的动作,或者是越来越明亮的阳光所打扰,赵致远最先动了动,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先是带着刚醒时的迷茫,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艾雅琳,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无声的早安。她动作极轻地坐直身体,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
紧接着,林薇也被光线彻底唤醒。她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伸了个极其夸张的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几点了……”她声音沙哑地问,眯着眼睛适应着光线。
“看样子,太阳公公已经上班很久了。”艾雅琳笑着回答,怀里的团团也被动静吵醒,不满地“喵”了一声,伸了个标准的猫式懒腰,开始舔爪子洗脸。
“啊……我的腰……睡地板果然不是明智之举。”林薇扶着沙发站起来,活动着身体,看着依旧在豆袋里酣睡的孙婷,坏笑着拿起手机,“必须拍下婷婷的豪迈睡姿!”
一阵轻微的骚动和低笑声终于将孙婷从深度睡眠中拉了出来。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得像鸟窝,一脸懵懂:“嗯?天亮了?你们怎么都醒了……”
“再不醒,太阳都要晒屁股啦,小懒熊!”林薇笑着去捏她的脸。
四个女孩相继醒来,客厅里顿时充满了清晨的活力。虽然睡眠时间不算长,但质量奇高,加上心情愉悦,大家看起来精神都还不错,只是眼下或多或少都带着点熬夜的痕迹。
“好了,各位公主,宿醉——哦不,是宿聊之后,急需能量补充!”林薇恢复了女主人的干练,拍了拍手,“让我来给你们露一手,薇薇牌爱心早餐!”
“需要帮忙吗?”艾雅琳将团团放到地上,让它自己去探索晨间的领地。
“当然!人多力量大!”林薇毫不客气,“艾雅琳,你负责煎蛋,要漂亮的太阳蛋!婷婷,你去把水果洗了切了!致远,咖啡机交给你了,你知道我喜欢喝什么!”
分工明确,小小的团队立刻运作起来。
林薇的开放式厨房迎来了清晨的第一次热火朝天。艾雅琳系上林薇那条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北欧风围裙,熟练地热锅、放油,打入鸡蛋,控制着火候,很快,几个边缘焦脆、蛋黄溏心的完美太阳蛋就出了锅。孙婷站在水槽边,仔细地清洗着草莓和蓝莓,然后将它们和切好的香蕉片一起摆放在白色的骨瓷盘里,色彩明快,令人食欲大动。赵致远则专注地操作着那台看起来相当专业的意式咖啡机,研磨咖啡豆,压粉,萃取,打奶泡,动作一气呵成,空气中很快弥漫开浓郁醇厚的咖啡香气。林薇自己则忙着烤面包,加热牛奶,并将各种果酱、黄油从冰箱里拿出来。
团团在大家的脚边好奇地穿梭,一会儿蹲在艾雅琳脚边仰头看着锅里的鸡蛋,一会儿又被赵致远打奶泡的“嘶嘶”声吸引,警觉地竖起耳朵。
不过二十分钟,一顿像模像样的丰盛早餐就摆上了中岛台。焦香的全麦吐司、漂亮的太阳蛋、色彩缤纷的水果沙拉、醇香的拿铁和卡布奇诺,还有加热过的牛奶。四个女孩围坐在中岛台旁的高脚椅上,晨光正好洒在台面上,食物的热气与咖啡的香气交织,构成了一幅充满生活美感的画面。
“来,为我们成功的、第一次在外过夜的女生之夜,以及……还活着的早晨,干杯!”林薇举起咖啡杯。
“干杯!”这一次,是咖啡杯和牛奶杯的碰撞,同样温馨。
享用着美味的早餐,聊着轻松的话题,昨晚那些关于未来的沉重讨论仿佛被温暖的晨光和食物冲淡,化为了心底默默沉淀的力量。
“说起来,”孙婷咬着一颗草莓,含糊不清地说,“我们下次去哪里聚呀?不能总让薇薇一个人招待。”
“可以去我家呀!”孙婷立刻兴奋地提议,“我的小花园现在可漂亮了!我们可以来个下午茶!”
“好主意。”赵致远表示赞同,“或者,等我的工作室完全弄好,也可以去我那里,更安静,适合看书讨论。”
“那就这么说定了!”艾雅琳笑道,“轮流坐庄,保持我们‘美学探索与生活分享小分队’的优良传统!”
早餐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大家一起动手,迅速将杯盘碗碟清洗干净,恢复了厨房的整洁。然后开始各自收拾行李,准备打道回府。
分别的时刻总是带着一丝不舍。站在林薇公寓的门口,四个女孩互相拥抱。
“下次不许聊那么晚了,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林薇嘴上抱怨着,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
“得了吧,就你睡得最沉,都滑到地上去了!”孙婷毫不留情地揭短。
“一路小心。”赵致远对艾雅琳说,又看了一眼她怀里的航空箱,“团团也是。”
“嗯,你们也是,回去补个觉。”艾雅琳抱着已经装进航空箱、似乎有点不情愿的团团,笑着点头。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彼此的身影。艾雅琳抱着团团,拖着行李,回到地下车库,发动了汽车。回程的路上,阳光正好,秋高气爽。她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的航空箱,团团似乎已经认命,正安静地趴着。
回到自家别墅,打开门,熟悉的、宁静的气息扑面而来。将行李放下,打开航空箱,团团立刻窜了出来,先是警惕地嗅了嗅熟悉的地板,然后像是确认了这是自己的领地,立刻放松下来,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自己的食碗,开始享用迟来的早餐。
艾雅琳站在玄关,环顾着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经过一夜的热闹喧嚣,此刻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她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给自己泡了一杯清淡的花草茶,然后窝进了客厅那张最舒适的沙发里。
身体是疲惫的,但精神却异常饱满。回想这个周末,从独自一人的宁静休憩,到博物馆的美学洗礼,再到昨夜与好友们的深度交流和今晨的温馨共处,仿佛经历了一次完美的能量循环。独处与共处,思考与分享,输入与输出,在这个周末达到了美妙的平衡。
她望着窗外自家庭院里在秋风中摇曳的树木,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未来依然充满了不确定性,那条在星夜下隐约显现的道路依旧模糊。但此刻,她的内心是安定的,充满力量的。因为她知道,无论选择哪条路,她拥有一个可以随时回归的、温暖舒适的港湾,也拥有可以并肩前行、分享一切的挚友。
这个秋日的上午,阳光静好,时光缓慢。艾雅琳喝着茶,看着团团吃饱喝足后,习惯性地跳上窗台,在阳光最充足的地方团成一团,开始打盹。她笑了笑,也闭上了眼睛,任由身心在这份熟悉的安宁中,彻底地放松和沉淀下来。新的一周即将开始,而她,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