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刃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响中,十余颗头颅应声抛起,血雾在暮色中绽开。那些忠心护主的亲卫,连半刻都未能抵挡,便尽数倒在血泊之中。
赤红战马四蹄生风,转眼已逼近刘封背后。
挡我者死!
刘封双目赤红,银枪疯狂挥舞,将拥堵在栈桥上的士卒如同割草般扫落江中。生死关头,他早已顾不上什么同袍之谊。
船舷近在咫尺。
伫立船头的诸葛亮死死攥紧羽扇,指节发白。当那个让他痛失至爱、夺走一切的仇敌身影映入眼帘时,眼中迸发出刻骨恨意。
他多希望此刻能披甲执剑,亲手手刃仇敌。
但刺骨的现实瞬间浇灭复仇之火——曹烁来势太快,若等刘封登船,这个杀神必将紧随而至。届时整艘战船,无人能挡其锋芒。
扬帆!立刻起航!
士兵们面面相觑:可大公子还未......
尔等想与曹贼陪葬吗?!诸葛亮厉声断喝。
哗啦啦的铁链声中,战船缓缓驶离岸边。
孔明先生——
刘封绝望的呼喊被江风撕碎,消散在血色黄昏之中。
血色残阳浸染栈桥,刘封的铠甲映出斑驳暗红。
诸葛孔明。他指尖嵌入掌心,父亲视你如臂膀,却只当我是件可替换的器物么?
羽扇投下的阴影里,那双总含着悲悯的眼睛此刻凝着冰霜:大公子当知,社稷重器不容有失。
枯叶打着旋落在两人之间。
当鹅毛扇彻底转开的刹那,刘封听到脊柱结冰的声音。原来所谓股肱之臣的温言,不过是砧板前的最后抚慰。
好个仁义无双的卧龙先生!长枪在青石板上刮出火星,五丈原的罡风可曾告诉你——
嘶吼被金属破空声斩断。曹烁的戟尖挑着猩红晚霞,将未尽之言永远钉在了刘封咽喉。当那具躯体如断线木偶般悬空时,岸边的芦苇突然集体折腰,像极了当年新野城外百姓跪拜的情形。
血珠沿着戟刃滴落成线,曹烁靴底碾碎了一面字旌旗。溃兵们的膝盖砸在泥土里的闷响,恰似许都皇宫的编钟遗音。
荆州军士齐声伏地,颤声告饶。
请大将军宽恕!
樊城守兵未及交锋,便已归顺。
曹烁振臂一挥天龙戟。
血人般的刘封被抛落在地,骨骼碎裂之声清晰可闻,只能发出凄厉 ** 。
捆了这厮,留待后用!
曹烁戟锋所指,厉声喝令。
曹军甲士蜂拥而上,将瘫软的刘封五花大绑。
樊城城头,字旌旗猎猎作响。
待赵云、黄忠等将赶到渡口时,只见曹烁单骑 ** ,四周跪伏的荆州降卒如蚁群般绵延不绝。
大将军竟以一人之力慑服万众?
莫非是神将临世?
黄忠须发微颤,眸中敬意愈深。
曹烁蓦然回首:樊城火患可曾扑灭?
黄忠黯然抱拳:火势虽熄,却已葬送数千百姓性命。
曹烁凝视汉水远方诸葛亮遁去的帆影,眼中寒意凛冽。
孔明,你食荆州之粟,却两度焚戮黎民,当真狠毒。
他日必让你亲尝烈火焚身之苦。
肃杀之气在眉宇间流转。
曹烁挥袖道:取府库钱粮分作两份,一半犒军,一半抚民。
黄忠闻言一震,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刘玄德与孔明常言大将军暴虐,然其所谓仁义,尽是阴毒诡计。
反倒是这位的大将军,待我荆州百姓如此仁厚......
黄忠眸光渐明,似有顿悟。
速备舟楫,即刻渡江。曹烁的将令回荡在瑟瑟江风中。
曹烁急调柴桑大军驰援樊城,随即策马转身豪迈宣告:“全军回城,今夜犒赏三军,酒肉管足!”
江畔将士欢声雷动,士气高昂。
……
柴桑内外白幡如雪,荆州将士尽着丧服。
军府灵堂 ** ,刘表灵位森然矗立。
刘备披麻伏地悲泣:“景升兄怎骤然离世?为弟尚欲与你共匡汉室啊!”其声切切,宛若丧父。众臣见此情状无不落泪,浑然忘却眼前哭灵者正是夺取刘表基业之人。
庞统适时上前搀扶:“主公保重,荆州百姓皆仰赖于您。”四目交汇间,君臣眼底掠过一丝心照不宣的暗芒。这场精心策划的“暴毙”,辅以伪造的继位诏书,终使刘备在灵柩前名正言顺接掌荆州。
刘备拭泪转向蔡氏慰藉,忽见妇人眼波流转佯装昏厥。他急忙屏退左右将蔡氏扶入内室,待四下无人时,蔡氏倏然睁眼。
刘玄德眉头舒展,长舒一口气,故作关切地道:嫂嫂可算清醒了。
那蔡氏夫人眼波流转,娇声道:既蒙玄德公照料,妾身便将余生托付于君~说话间已向刘备靠去。
刘备暗觉不妙,这蔡氏分明是要以身相许。若在往日,饶是他定力过人,也难免心旌摇曳。可如今身负隐疾,非但毫无波澜,反生厌烦。
嫂嫂安心,备自当尽心照料。您且歇息,容我先告辞。说罢匆匆抽身离去。
蔡氏望着空落落的门口,恨恨自语:好个虚伪之徒!夺了刘表基业,害死老东西,这会倒装起正人君子来。她抚弄着发梢,凭我的手段,迟早要你拜倒裙下......
刘备刚出房门,便与庞士元撞个正着。见对方似笑非笑的神色,刘备支吾道:士元,方才蔡氏她......
庞统低声道:蔡家为求自保,此举不足为奇。不如顺势纳之,既可联姻蔡氏,又能安抚旧部,岂非两全?
刘备眸光闪动又复黯淡,终是长叹:军师所言极是,只是我如今已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终究羞于启齿。
庞统猛然一惊,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主公已是失去生育能力的阉人。
让一个无能为力的阉人娶妻,无异于让其遭受酷刑。
属下理解主公的难处,但迎娶蔡氏事关荆州根基稳固,恐怕主公只能暂且忍耐。庞统长叹道。
刘备沉思良久,终于苦涩地点头:为了汉室复兴,我姑且忍辱迎娶蔡氏吧。
庞统正要行礼,马良仓皇奔来。
禀主公!少主急报!曹烁率新野曹军突袭樊城,我军连败两阵!少主与孔明先生请主公速派援兵!
刘备闻言色变。
曹烁怎会现身樊城?刘备震惊地望向庞统。
庞统顿悟:不妙!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刘备霎时明白过来——柴桑城外的曹军主力不过是幌子,曹烁真正的目标是自北向南攻取荆州。
可恨!刘备怒锤墙壁,又被这奸贼算计了!
但孔明坐镇樊城,何以连番失利?庞统仍存疑虑。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庞统拱手劝道:主公,此时责怪孔明已无用处,曹烁既在北境,还请主公立催大军北上救应。
刘备神色一凛,当即传令回师。
留黄祖、凌操、李严与庞统驻守柴桑后,刘备亲领三万精兵,沿汉水昼夜疾行奔赴樊城。
军行迅捷,两日即至汉津。暮色渐沉,庞统进言暂歇,待天明再进。
迟一日,樊城便多一分险危。
传我将令,继续夜行。
刘备眉峰紧蹙,未纳其言。
庞统从容道:大公子虽损兵卒,尚有七千将士并孔明相助,固守旬日应无大碍。
这番言语稍解刘备忧色。
士元所言极是,封儿与孔明当可支撑十日。
遂命战船泊岸,于汉津休整。
炊烟渐起时,中军帐内,刘备与庞统正商议破敌之策。
箸间米粒尚未咽下。
主公!祸事!
马良踉跄入帐,呈上急报:
黄忠叛降,军心溃散,大公子与孔明不得已弃城。曹烁伏兵截击,孔明脱险,大公子却......遭敌生擒!
惊雷炸响。
刘备手中碗箸坠地,米粒卡喉,呛咳不止。庞统与马良慌忙上前搀扶。
两人又是揉背,又是灌水,忙得汗流浃背。
好一阵折腾,刘备费尽力气才将卡在喉咙里的饭菜咽下,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
封儿啊封儿,你,你——
回过神来的刘备想到儿子被曹烁俘虏,瞬间悲愤交加。
黄忠出自黄氏一族,黄家位列荆州四大姓,为何会投降曹操?
我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啊。
庞统也叹息摇头,眼中满是困惑。
马良跟着叹道:曹贼凶残,又是主公的生死大敌,大公子落入他手中,只怕九死一生!
刘备胸口如遭重击。
义弟关羽、张飞死于曹烁之手,也就罢了。
从徐州一路如丧家之犬被曹烁赶到荆州,落得个无后的下场,也忍了。
好不容易收了个养子,总算名义上后继有人。
谁知,竟又被曹烁擒获,必死无疑!
苍天啊,你莫非真的瞎了眼,降下那姓曹的奸贼,就是要逼我刘备走投无路,成为孤家寡人吗?
刘备满腔悲愤绝望,仰天质问。
庞统清了清嗓子,低声劝道:主公千万保重身体,大公子被曹贼所害虽然可惜,但他毕竟是养……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刘备猛然醒悟,眼中闪过精光,满腔怒火顿时消了一半。
士元说得对,封儿终究只是养子,就算被曹烁所杀,我再收养一个便是……
刘备心念急转,情绪逐渐平复,早前的悲愤已然消散。
但悲愤虽退,屈辱仍在。
刘封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儿子,如今被曹烁擒拿,若传扬出去,他的威名何存?
万一刘封贪生怕死,投降了曹烁,又该如何是好?
到那时,就不只是威名受损,而是要沦为天下笑柄!
主公,属下认为应当立即启程,全速赶回襄阳,阻止曹贼渡江。
大耳贼刘玄德率部撤至襄阳城,庞士元献上一策:
主公可假称大公子已遭曹烁毒手,在襄阳设灵发丧。如此既能绝大公子投敌之路,又能以复仇之名激励三军。
善!此计甚佳!刘备愁容顿消,当即传令连夜回师。
三日后,樊城北岸大营
许仲康匆匆入帐:禀大将军,探马来报,刘备在襄阳为刘封大办丧事。
众将愕然。黄汉升不解道:刘封明明被我军生擒,何来发丧之说?
曹德纲捻须沉吟:此乃大耳贼掩耳盗铃之计,无非是防刘封归顺我军。
大将军赞许颔首:德纲此言在理。
黄汉升怒拍案几:虚伪小人!竟不惜咒亲子性命!
夏侯妙才进言:既如此,不如斩了刘封。
曹烁森然一笑:非也。放他回去,正好恶心大耳贼!来人,送刘封过江!
《诸葛亮受责难,刘备震怒!》
荆州.襄阳城
州府内再度挂起白幡,哀乐低沉回响。
距柴桑为刘表治丧不足旬日,刘备又为义子刘封举哀。灵堂内香烟缭绕,白烛摇曳。
儿啊!你在九泉之下睁眼瞧着!
为父定要手刃曹贼,为你 ** 雪恨!
刘备面向灵位捶胸顿足,涕泗横流。
凌统、冯习等将领依次上前祭奠。轮到诸葛亮时,他祭拜后突然伏地请罪。
孔明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