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强撑倦意,再度摆开防御阵势。城外依旧鼓噪震天,喊杀声如潮水般从黑夜中涌来,似有千军万马即将扑向南门。
又折腾了半个时辰。
震耳欲聋的喧嚣戛然而止。天地重归寂静,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天快亮了。曹军竟又是虚张声势。
刘备一拳砸在城垛上,切齿道:曹烁这奸贼,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陈登进谏道:主公,曹烁不过是疲兵之计。我军大可置之不理。
刘备正欲采纳,徐庶却厉声反对:万不可掉以轻心!曹贼九次佯攻后若来一次真攻,而我军未及布防,南门必陷!
刘备悚然惊醒。徐庶随即献计:可分兵昼夜两班轮守,既能养精蓄锐,又可防患未然。
妙计!刘备抚掌冷笑,且看曹贼如何徒劳折腾!君臣相视大笑时,没人注意到陈登眼底闪过的晦暗神色。
当夜,刘军便分作两班开始轮守。
连续五夜,曹军每隔半个时辰便发动一次骚扰性进攻。
刘备早有准备,以静制动,任其挑衅。
……
第五日黄昏。
城内张灯结彩,喜乐喧天,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举行。
与此同时,曹军大营内,数万将士悄然列阵。
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杀意凛然。
大耳贼,对不住了,今夜又要坏你的好事。
曹烁嘴角微扬,挥手示意:亮出地道!
命令下达,白袍兵迅速掀开一座营帐,露出幽深的洞口。
恐怕大耳贼做梦都想不到,我们会暗中掘通地道进城,让他喜事变丧事。
曹操凝视着漆黑的地道,语带讥讽。
曹休听令!
曹烁目光转向身旁的族弟。
末将在!
曹休踏步上前。
你率部从地道潜入寿春,务必打开东门接应大军。
此战成败,全系于你身!
曹烁重重按住曹休肩膀,眼中满是托付之意。
曹休肃然抱拳:末将必以性命相搏,为大军夺下城门!
话音未落,曹休纵身跃入地道,两百名白袍精锐紧随其后。
曹烁翻身上马,锐利的目光刺破夜色,直指东门。
全军备战!
待北门得手,立即攻入寿春,片瓦不留!
……
寿春城东门附近,陈宅后院。
一个地道口赫然暴露在月光下。
陈登在地道口来回踱步,不时探头查看,眉宇间隐现忧色。
陈兄,既是你的妙计,何须多虑?
我们既能瞒过刘备,暗中挖掘地道,今日必能取胜。
蒋干在一旁笑着安抚道。
陈登神色稍缓。
刘备久经战阵,自然防备曹烁挖掘地道攻城,早于城墙各处埋下大缸监视地下。
陈登献计让曹烁每夜佯攻,以锣鼓声掩盖挖掘动静。
这才得以在刘备眼皮底下秘密挖通地道。
此计成败关键在于城内接应。
若无内应,即便掘通地道也可能偏离方位而暴露。
陈登预先为曹烁规划地道路线,将自家府邸设为出口作为掩护。
突然,地道传来响动。
曹休手提环首刀跃出地道,白袍士兵接连涌出。
陈登松了口气。
陈兄,此乃曹休将军,乃大将军族弟。
蒋干上前引见。
陈登连忙行礼。
曹休赞许道:陈元龙果然守信。你有功于曹家,大将军必厚赏。
此言令陈登更加安心。
陈登拔剑肃然道:时不我待,请曹将军随我速取东门!
府门洞开。
曹休策马率白袍精锐沿主街直扑东门。
东门城头。
刘辟正按剑巡视。
自下邳突围后,他以忠诚赢得刘备信任,在损兵折将之际担起重任。
这位黄巾出身的将领忽然警觉:今夜曹军为何停止擂鼓?
夜色笼罩下的城楼一片沉寂。
刘褘独自伫立城头,凝望着漆黑的远方。
忽然,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朦胧月光下,一队黑影正向东门疾驰。
哪营人马?速报口令!
刘褘瞬间警醒,右手已按在剑柄上。
阴影中走出骑马的陈登:将军勿惊,是我。
原来是陈先生。
刘褘松开佩剑,笑问:这般时辰,先生不在州府饮宴,来此何干?
特来请将军开城,共投明主。
陈登森然一笑,径直道明来意。
刘褘先是一怔,继而大笑:先生真会说笑——
笑声未落。
暗处的曹休骤然现身。
寒芒破空,利箭疾射。
十余步外,刘褘猝不及防。
箭矢狠狠扎入腹中。
刘褘痛呼着栽向垛口,厉声道:陈登!你意欲何为?
刘备刻薄寡恩,我今弃暗投明!
陈登振臂高呼:曹将军,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曹休挥舞长刀:白袍军,夺门!
暗处立时杀出两百精兵,如潮水般涌向城头。
刘褘这才惊觉,陈登竟已暗中归顺曹操,要献城邀功。
天杀的叛徒!
这些曹兵怎会入城?莫非生了翅膀不成?
刘褘忍痛挺起身子:快传警报!死守城门!
为时已晚。
主将负伤,守军大乱。
精锐白袍军突然杀到,转眼便将千余守军击溃。
刘辟被五花大绑按倒在地。
“陈登!主公待你恩重如山,你竟敢背主求荣, ** 之徒!”刘辟目眦欲裂地怒吼。
陈登神色淡漠:“刘备眼里只有诸葛亮,何曾正眼看过我?我——”
寒光闪过。
曹休的刀锋划破夜幕。
噗呲!
刘辟的头颅滚落在地。
陈登猛地倒退两步,惊骇地望着曹休。
“与叛徒多费唇舌作甚?”曹休甩去刀上血珠,厉声喝道:“开城门!放吊桥!燃烽火!迎大将军入城!”
白袍军踏过遍地尸骸,沉重的城门在嘎吱声中洞开。
刹那间烽火燎天,将寿春东门照得亮如白昼。
“曹氏一族,都是这般冷酷无情么......”陈登盯着刘辟尚未僵直的尸身,指尖微微发颤。
城外魏营。
冲天火光映亮将士们激动的面孔。
“好个曹休!真乃我曹家虎子!”曹烁振戟长啸:“全军冲锋!但凡抵抗者——格杀勿论!”
“杀!!!”
排山倒海的呐喊震得大地颤抖。
营门轰然洞开。
铁甲洪流裹挟着血腥气,朝烈焰熊熊的东门席卷而去。
城楼最高处,玄色曹字大旗猎猎招展,撕破了淮南的夜空。
“十日攻克寿春......主公,二公子又缔造神话了!”郭嘉抚掌大笑,眼角泛起泪光。
曹操却怔怔望着烽火,摩挲着腰间玉佩喃喃道:“这般惊天伟业......当真是我曹操的骨血?”
冀州、河北、下邳、徐州......如今连淮南也要纳入版图。
这一连串雷霆般的胜利,竟让这位乱世枭雄恍惚觉得——那个战无不胜的年轻人,莫非是天神转世?
寿春天空,血色云霭弥漫。
州衙深处。
礼毕,新娘甘梅已被引入洞房。
厅堂之上,刘备正受群臣贺拜。
戴、何、文等淮南豪族尽至,给足颜面。
刘备笑意盈面,徐州之败似已抛却,关张之殇亦暂忘怀。
诸位安心!
只要刘备一息尚存,定与曹贼血战到底,绝不令其涂炭淮南!
他举盏豪言,意气风发。
愿随明公死战!
刘使君仁德,淮南百姓皆仰赖明公!
必能诛灭曹贼,庇佑一方!
世家名士们纷纷附和,谀词如潮。
刘备大笑,仰首饮尽。
宴席愈发热闹。
主公,吉时将过。
陈到低声提醒。
刘备这才惊觉新人独候,再饮恐失仪态。
列位尽兴,恕某失陪。
他拱手作别,众人肃立相送。
陈到搀扶下,刘备步履微晃走向内室。
眼前浮现甘氏姣好容颜。
较之糜氏尤胜三分,天终不负我......
他眯眼含笑,志得意满。
报——大事不好!
惊慌呼喊骤破旖旎。
刘备不悦回首,只见廖化踉跄奔入。
今夜不是你值守巡城?何以如此狼狈?
刘备脸色阴沉,沉声质问。
报!东门已被攻破,曹军杀入寿春城了!
廖化单膝跪地,嗓音嘶哑地喊道。
轰!
这消息如同惊雷炸响,大堂内瞬间骚动。
众人无不惊慌失色,面面相觑。
东门失守?
绝无可能!若有敌军攻城,刘辟将军怎会不提前示警?
刘备面露震惊,一把拽起廖化追问。
是陈登那叛贼!他暗中放曹军入城,突袭斩杀刘辟将军,东门才沦陷得如此突然!
廖化带着哭腔道出 ** 。
刘备只觉脑中轰鸣,胸口如遭重击,喉间涌起一股腥甜。
陈登...居然也背叛了他?
先是糜竺,现在又是陈登!
你们这些狼心狗肺之徒!我刘备待你们不薄,你们竟一个个背信弃义!
究竟为何!
刘备双眼通红,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陈到急忙插话:就算陈登反叛,曹军又怎能悄无声息潜入城中?
属下也不明白,但曹军确实已经杀进来了。
我军节节败退,根本抵挡不住,眼看着就要杀到州府了!
廖化焦急万分地喊道。
话音未落,府外已传来阵阵惨叫。
侍卫慌张闯入:主公!曹军铁骑已出现在主街,看旗号是曹烁亲自率军!
刘备呼吸一滞,踉跄着连退数步。
堂中那些世家子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夺路而逃。
毕竟曹烁残杀世家的凶名,谁人不知?
如今这尊杀神都要打上门来,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曹烁,你这凶狠之徒,非要置我刘备于死地不可!
简直欺人太甚!
刘备由惊转怒,抽出佩剑下令:全军集合,随我诛杀此贼!
他甩开陈到等人,作势要冲出去。
主公,绝对不可!
寿春失守已成定局,眼下应从水路撤离!
陈到拦住刘备劝说道。
廖化也附和道:主公,暂避锋芒方可重整旗鼓。若意气用事,谁来复兴汉室?
刘备却充耳不闻,厉声喊道:我岂能再忍辱负重?今日誓与寿春共存亡!
陈到与廖化交换眼神,强行架起刘备撤离。
放开我!我要与曹烁决一死战,践行结义誓言!
刘备虽激烈反抗,却未真正挣扎,任由二人挟持。
出府后便顺从地跨上战马,在亲卫护送下向西城水门疾驰。
行至半途,刘备突然惊呼:夫人还在州衙!
陈到这才想起仓促间遗漏了甘夫人。
廖化护送主公先
陈到当即调转马头。
叔至!
刘备拉住他,沉声道:绝不能让甘氏像糜氏那样落入曹烁之手。必要时......
他做了个手势,眼中寒光闪现。
末将明白。
陈到领会意图,策马飞奔离去。
州衙内,混乱不堪。
府中,新嫁娘甘梅独自坐在喜榻上,红绸盖头早已掀开,指尖攥紧了嫁衣的袖口。窗外杂乱的脚步声和惊叫声透过雕花窗棂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