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远郊，废弃工业区。夜色如墨，将残破的厂房和锈蚀的管道浸染成一片模糊的剪影，只有远处高速公路上的车流拖曳出几道微弱的光带，如同划过黑色幕布的流星。空气里弥漫着金属锈蚀、化工废料和野草腐烂混合的刺鼻气味。
赵猛和技术刘驾驶的黑色SUV，如同幽灵般滑下县级公路，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最终在一片半人高的荒草丛边缘熄火停下。远处，那座废弃气象站的白色围墙和倾颓的观测塔，在稀疏的星光下显露出朦胧的轮廓，寂静得令人心悸。
“就是这里了。”技术刘盯着笔记本电脑上的GpS定位，又对比了一下远处建筑的轮廓，低声道。屏幕上，代表他们位置的光点，几乎与李凡提供的坐标完全重合。
赵猛没有立刻下车。他透过车窗，用高倍夜视望远镜仔细扫视着气象站周围。杂草丛生，碎石遍地，看不到任何灯光，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有风声穿过破损窗洞发出的呜咽。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太安静了。”赵猛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这种安静，不像无人问津的荒废，反而像一种刻意维持的、充满戒备的伪装。
“信号扫描有结果吗？”他问技术刘。
技术刘面前的频谱仪屏幕上，几条基线微微波动。“背景噪音正常，但…那个微弱的脉冲信号还在，频率非常稳定，像是…某种待机状态的信标。来源指向主建筑内部，无法更精确。”
生命体征监测的推测，让这片黑暗的建筑群蒙上了一层更诡异的色彩。
“检查装备，准备靠近。”赵猛深吸一口气，下达指令。无论如何，必须进去看看。
两人迅速下车，换上深色的作战服，背上装备包。技术刘除了携带侦察设备，还额外背上了一个小巧的无人机背包。赵猛检查了手枪和几个烟雾弹，最后将一把多功能战术刀插进靴筒。
他们如同两道阴影，借着杂草和废弃设施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气象站围墙靠近。围墙不高，但上面缠绕着带刺的铁丝网，部分已经锈断。赵猛找到一个缺口，率先翻身而入，技术刘紧随其后。
院内更是破败不堪，水泥地面开裂，缝隙里长出顽强的野草。那座两层的主建筑门窗大多破损，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旁边的圆形雷达基座长满了苔藓。
技术刘放下背包，小心翼翼地放出无人机。无人机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升空后迅速拉高，从不同角度对主建筑进行热成像扫描。
赵猛则持枪警戒，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响。
几分钟后，无人机降落。技术刘快速查看传回的数据，脸色凝重：“猛哥，热成像显示…建筑内部有多个微弱的、分布不规则的热源…不是人体温度，更像是…小型电子设备散热！主要集中在二楼东侧的一个房间！”
电子设备？在废弃多年的气象站？这绝不正常！
“能判断是什么设备吗？”赵猛心一沉。
“分辨率不够，但功耗模式不像是普通民用设备…有点类似…通讯中继站或者服务器的待机散热特征。”技术刘语气不确定，但指向性明确。
通讯节点？监控前哨？李凡的猜测正在被一步步证实。
“进去看看。”赵猛不再犹豫，打了个手势，两人一前一后，从一扇破损的窗户潜入了主建筑内部。
里面比外面更加黑暗，灰尘味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脚下是碎玻璃和杂物，每走一步都必须极其小心。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扫过，照亮斑驳的墙壁和倒塌的桌椅。
根据热源指示，他们沿着摇摇欲坠的楼梯上到二楼。走廊幽深，两侧房间的门大多歪斜着。东侧那个房间的门，却相对完好，甚至门把手看起来都比其他的要干净一些。
赵猛和技术刘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警惕提到最高。技术刘从装备包拿出一个手持式的非线性节点探测器（NLJd），这种设备可以探测到隐藏在墙壁、家具等物体后的电子电路。
探测器靠近房门，立刻发出了轻微的蜂鸣声，屏幕显示门后存在活跃的电子元件！
“门后有东西！”技术刘低声道。
赵猛示意他后退，自己侧身贴在门边，用战术手电的尾部轻轻敲了敲门板。声音空洞。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脚踹在门锁的位置！
“砰！”老旧的锁舌应声断裂，房门洞开。
手电光柱瞬间射入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张破桌子，墙角堆着一些杂物。看起来并无异常。
但技术刘手中的探测器蜂鸣声却变得更加急促！他移动探测器，光柱最终定格在房间天花板角落，一个看起来像是老旧烟雾报警器的装置上。
那装置布满灰尘，外观与普通的烟雾报警器无异。但探测器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其内部有精密的电路在微弱运行。
技术刘从包里取出工具，小心翼翼地搭着桌子上去，用绝缘钳轻轻撬开了那个“烟雾报警器”的外壳。
手电光照进去的瞬间，两人的呼吸几乎同时停滞！
外壳内部，根本不是烟雾感应元件，而是一套极其精巧的、由多层电路板集成的高性能窃听装置！麦克风探头、无线发射模块、微型电池一应俱全！而且，设备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工艺水平远超市面常见产品，带着浓厚的军用或特工装备特征！
“高性能窃听器…”技术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而且…看这灰尘覆盖程度和电池电量估算…它在这里运行的时间，不短了！”
赵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李凡的日常言行已被监控！这个结论，此刻以最冰冷、最直接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对方不仅知道李凡的行踪，甚至可能连他在实验室里的自言自语、与极少数人的加密通讯内容（如果加密被破解）都了如指掌！李凡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调查，在对方眼里，可能就像玻璃缸里的鱼一样透明！
这远远超出了“样本”观察的范畴，这是赤裸裸的、全方位的监控和操控！
“检查其他地方！看看还有没有！”赵猛的声音因愤怒而沙哑。
技术刘立刻用探测器扫描整个房间，又在另一个角落的通风口格栅后面，发现了第二个同样型号的窃听器！
不仅如此，当他们退出这个房间，沿着走廊扫描时，在另外两个朝向不同方向的房间以及楼梯口，又陆续发现了三个隐藏的窃听节点！这些节点构成了一个覆盖气象站主建筑关键位置的监听网络！
这个废弃气象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监控前哨，而是一个功能齐全的、针对特定区域（或许是用来测试或作为备份通讯点）的监听站！而李凡，很可能只是其监控目标之一，或者，是因为他触及了这个站点才被重点关照？
“猛哥，不对劲！”技术刘突然压低声音，指着频谱仪，“那个规律的脉冲信号…强度在缓慢增加！而且…好像多了几个不同步的源头！”
赵猛心头一凛！难道他们触发了什么？
就在这时！
“嗡——”
一阵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声，突然从建筑深处传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机械启动的沉重感，在死寂的楼内回荡！
紧接着，他们头顶上方，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是某个电路闸刀被合上。
走廊尽头，一间原本漆黑的房间门缝下，突然透出了一丝微弱的、惨绿色的光芒！像是某种仪器的指示灯亮了！
“被发现了！撤！”赵猛当机立断，低吼一声！
两人毫不犹豫，转身就向楼梯口冲去！
就在他们冲到一楼，即将冲出主建筑破窗的瞬间——
“咻——啪！”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的破空声从身后袭来！紧接着，他们刚刚离开的二楼走廊某个位置，爆开一团耀眼的白色闪光和刺耳的爆鸣！
震撼弹！
虽然距离较远，但巨大的声响和强光还是让赵猛和技术刘瞬间耳鸣眼花，脚步一个踉跄！
对方不仅布下了监听网，还设下了主动防御陷阱！他们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实时监控下！
“快走！”赵猛强忍着不适，拉住技术刘，连滚带爬地翻出窗户，落入草丛。
身后，气象站主建筑内，那惨绿色的光芒在几个窗口交替闪烁，低沉的嗡鸣声持续不断，仿佛一头被惊醒的沉睡巨兽，正在缓缓苏醒。
赵猛回头望了一眼那黑暗中闪烁的绿光，心中冰冷。这根本不是调虎离山，这分明是请君入瓮！对方早就料到他可能会来，这里的一切，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用来警告和威慑的舞台！
而李凡所处的境地，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