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埃利亚斯和宽檐帽沿着狭窄的巷道一路狂奔,身后是紧追不舍、散发着硫磺恶臭的煤烟卡邦克鲁。
他们的脚步在湿滑的石板路上溅起水花,惊得路边杂物东倒西歪,引来一片叫骂和惊慌的避让。
终于,十字街那片熟悉的、带着诡异热闹的集市轮廓出现在前方雾气中。
塞缪尔胸口撕裂般疼痛,呼吸灼热,几乎全靠意志力支撑。
他抬眼望去,只见福葛先生那米黄色西装的挺拔身影正站在一个摊位前,似乎在与一个穿着棕色外套、身影有些眼熟的人交谈。
但塞缪尔根本没时间细想那棕色身影是谁。
就在此时,飘飞在最前方的宽檐帽猛地刹停,那顶宽檐软帽高高扬起,发出一声与他平日烟熏嗓截然不同的、悠长而尖锐的口哨!
“吁——!”
这声口哨如同红土地上纵马驰骋的骑手发出的信号,瞬间划破了集市略显嘈杂的空气,精准地传到了福葛耳中。
福葛先生闻声立刻转身,脸上无奈商讨的表情瞬间被惊愕取代。
“我的老帽儿啊!”
福葛惊呼道,目光迅速扫过狼狈的塞缪尔、一脸疲惫的埃利亚斯,以及他们身后那团翻滚逼近的黑色威胁,“你们惹到什么东西了?!”
宽檐帽的帽檐转向追兵,烟熏嗓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戏剧化的紧迫感,仿佛在宣告一场盛大演出的开幕:
“对十字街的探索惊扰了沉睡的黑色雾气!它派出了可怕的魔精,想要危害无辜者的安危!”
他顿了顿,披风无风自动,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吟唱的号召力:
“准备战斗!像鸸鹋战争中的勇士那样前进!”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宣告”,那团煤烟卡邦克鲁发出“呼——呼呼——”的、如同风箱鼓动般的低沉咆哮,加速滚来,灼热的气浪让附近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这骇人的景象和宽檐帽夸张的警告,瞬间点燃了集市摊贩们的恐惧。
“鬼婆!是鬼婆的报复!”一个摊主尖叫着,手忙脚乱地收起他的发光水晶。
“她一定听见我们在说她坏话了!快跑啊!”另一个妇人脸色煞白,连摊位都顾不上,扭头就钻进了旁边的小巷。
原本还算有序的集市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人们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撞翻的摊位、散落的货物和惊恐的喊叫声交织在一起。
塞缪尔与埃利亚斯踉跄着退至福葛身后,几乎脱力。福葛却毫无惧色,反而向前一步,径直迎向那团翻滚扑来的煤烟卡邦克鲁。
塞缪尔迅速就地坐了下来,他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透支带来的剧烈头痛让他视线都有些模糊。每一次喘气都牵扯着肋骨的钝痛,仿佛能听见骨头错位的细微声响。
“你的脸色…很糟糕。”埃利亚斯敏锐地察觉到他异常沉重的呼吸和苍白的脸色,低声问道。
“这该死的伦敦雾……”塞缪尔含糊地应道,用手背擦去额角的冷汗,没有提及旧伤和药剂的事,只是将原因归咎于这片无处不在的污浊空气。
他的目光紧盯着福葛——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瞬间明白了“雾行者”这个称谓的真正含义。
只见福葛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微微张开双臂,主动让那浓稠、闪烁着不祥火星的黑雾将他包裹。
更令人惊异的是,那足以灼伤草木的煤烟在接触到他身体表面的瞬间,竟如同水滴渗入海绵般,被他的身躯迅速吸收、消融殆尽。
然而,这个过程显然并不轻松。随着黑雾不断涌入,福葛原本从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挺拔的身躯甚至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在承受某种巨大的内部压力。
仿佛他吸收的不仅仅是雾气,更是其中蕴含的狂暴能量与毒性。
“他……在吸收掉这些雾?”塞缪尔心中剧震。原来福葛对抗雾霾的方式,并非轻松的驱散,而是以自身为容器,进行一种危险容纳与转化。
与此同时,宽檐帽灵巧地穿梭在混乱的边缘,他那独特的披风鼓荡起伏,有效地偏转、引导着煤烟卡邦克鲁偶尔溅射出的零星火星和热气,防止它们伤及四散奔逃的摊贩或引燃杂物,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守护屏障。
随着核心的煤烟被福葛不断汲取,那团卡邦克鲁的体型迅速缩小,翻滚的黑雾越来越淡,攻击性也急剧下降。
最后,当最后一缕黑雾被福葛“吞食”后,原地只剩下一个拳头大小、毛茸茸的黑色核心本体。
它似乎茫然地蹦跳了两下,发出细微的“啾”声,然后飞快地钻进了街角的缝隙,消失不见了。
集市上的混乱渐渐平息,但空气中仍弥漫着紧张与不安。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而关切的女声在塞缪尔身侧响起:
“这位先生,您看起来似乎很不舒服?”
塞缪尔浑身猛地一震!这个声音……
他倏然转头,看向那位之前站在福葛身旁、穿着棕色外套的身影。他的视线急速上移,掠过那朴素的外套,最终定格在她的脸上——尤其是那副标志性的、微微反光的金属牙套。
——牙仙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他在第一防线学校工作期间,无比熟悉的那位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