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监控屏幕泛着冷光,老码头仓库的画面里只有摇曳的路灯,便衣警察传回的消息不断跳在对话框里:“未发现‘收藏家’人员”“锦盒静置原地半小时”“疑似被监视”。沈墨心的指尖反复摩挲着案角的寿山石印,印面的朱砂早已干涸,而江寻则盯着电脑上的追踪信号——主程序显示“无响应”,备用程序的绿光也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
“不对劲。”陆明轩突然起身,抓起对讲机,“让便衣立刻撤回,别暴露!”他刚说完,江寻的电脑屏幕突然弹出一条陌生消息,发件人是之前的乱码地址:“沈小姐的印很真,江先生的程序很蠢——下次做假画,记得把零件粘牢点。”
消息附带的图片里,正是他们刚送出的锦盒,盒盖被打开,假画的左下角贴着一张便签:“荧光粉太亮,AI山石的碎笔像机器人学写字。”
“他们没接画,还识破了?”沈墨心猛地站起来,寿山石印从指尖滑落,砸在红木案上发出闷响,“怎么可能?盖印的细纹、老茶末包浆,我都按真画来的!”
江寻的手指飞快敲击键盘,追踪程序的后台日志里满是“信号被干扰”的提示:“是我的备用程序暴露了?还是荧光粉的问题?”他抬头看向沈墨心,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自责——如果当初听她的,不用荧光粉,会不会没这么快被发现?
就在这时,安全屋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灰布唐装的老人走了进来,手里攥着放大镜,身后跟着拎着检测箱的技术人员。陆明轩立刻迎上去:“陈老,您来了。”
被称作“陈老”的老人是故宫退休的文物鉴定专家,也是陆明轩特意请来的“最后把关人”——原本是想等交易成功后,让他鉴定可能出现的真画,现在却成了给假画“挑错”的人。陈老没说话,径直走到红木案前,目光落在刚被取回的假画上,戴上老花镜,拿起放大镜俯身细看。
“纸是老楮皮纸,没错。”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画纸边缘,“包浆用了老茶末煮,仿的是十年日晒的效果,手法很老派——沈丫头的手艺,没丢你父亲的脸。”
沈墨心松了口气,可下一秒陈老的话就让她僵住了:“但秋树的墨和山石的墨,不是一批。”他指着画纸中间的衔接处,“手工画的秋树,用的是松烟墨,干燥后会泛青;AI打印的山石,用的是现代碳墨,干了是死黑——两种墨的‘火气’不一样,在自然光下看,像拼了两块不同的布。”
江寻立刻凑过去,用手机调出墨色参数:“我测过灰度值,明明相差不到0.2!怎么会……”
“参数能算墨色深浅,算不出‘火气’。”陈老放下放大镜,拿起检测灯照向画面,“你看这里,AI生成的碎笔,每一笔的转折角度都差0.3度,太规整了——傅抱石画皴,笔锋是‘活’的,有时差0.5度,有时差1度,那是手腕随呼吸动的结果,不是代码能写的。”
检测灯移到左下角的“护真印”上时,陈老突然停住了:“印是真的老印,但印泥里加了荧光粉?”他看向江寻,“年轻人想的招,倒是机灵,可‘收藏家’玩老画的,对荧光粉最敏感——他们只要用紫外线灯一扫,就知道这是‘陷阱’。”
沈墨心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捏着印石的手指泛白:“是我的错,我该坚持不用荧光粉的……”
“不全是你的错。”陈老摇了摇头,指着画纸右下角的红痕——那是之前沈墨心摔印石时划出的,“你们太急了,把‘真’拆成了零件:老纸、老包浆、老印,可拼在一起,没有‘气’。”他拿起真迹照片对比,“真画的秋树和山石,是‘长’在一起的,墨色会互相晕染;你们这张,秋树是秋树,山石是山石,像两个人各说各的话,怎么能骗得过行家?”
“而且,”陈老突然看向桌角的老茶末罐,指尖捻起一点残留的红土,“这土是老码头的红胶土,沾在罐底,说明有人带它去过交易现场——‘收藏家’早就知道你们要在那交易,甚至可能提前看过这张画的细节,不然不会这么快识破。”
红土的线索再次被提起,沈墨心和江寻对视一眼,之前的互相怀疑突然变得可笑——他们还在为荧光粉、为墨色争执时,“收藏家”早就通过监控和红土,把他们的计划摸得一清二楚。
陆明轩的对讲机突然响了,技术科的声音带着焦急:“陆队!‘收藏家’的服务器有新动作,他们把假画的破绽做成了视频,发在了暗网论坛上,还标注了‘沈家鉴藏+星图科技联合造假’——这是在故意抹黑他们!”
江寻立刻打开暗网链接,视频里的假画被逐帧拆解,从AI碎笔到荧光粉印,每一个破绽都被标红,配文写着:“守着百年鉴藏的名头,却用AI做假;号称顶尖技术,却连荧光粉都藏不好——沈、江二人,不过如此。”
“他们在激怒我们。”沈墨心的声音发紧,父亲留下的“护真”名声,她不能让它毁在这里,“也在逼我们——如果再做不出让他们相信的假画,不仅抓不到人,沈家的名声也完了。”
江寻关掉视频,手指在键盘上停住,屏幕上的追踪程序还在闪烁着微弱的绿光。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技术在“真画的气”面前,如此无力;而沈墨心也看着案上的假画,意识到光靠传统手艺,没有技术辅助,根本躲不过“收藏家”的监控。
安全屋的挂钟指向深夜十点,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假画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道道未愈合的裂痕。任务的红灯彻底亮起,两人的沉默里,除了挫败,还有一丝从未有过的念头——或许,他们之前都错了,错在把“传统”和“技术”当成了敌人,而不是战友。
陈老收拾好检测箱,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做画如做人,要先懂对方的‘气’,才能融在一起。你们俩,一个守着‘过去’,一个盯着‘未来’,可真画的‘现在’,需要你们站在一起。”
老人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两人沉默的心湖里。江寻终于先开口,声音比之前轻了些:“明天……我们重新来,从墨开始,我学你的松烟墨,你看我的算法逻辑。”
沈墨心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点了点头:“好,我教你怎么磨松烟墨,你教我怎么看程序节点——这次,不拼零件,拼‘气’。”
红灯警报下,两人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合作”念头,而这念头里,藏着破局的唯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