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目光再次深深落在朱槿身上,看得朱槿心里微微发紧,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片刻后,朱元璋没再多言,只是伸手从御案上拿起一本奏折,抬手一扔,奏折带着风声直直飞向朱槿。
朱槿反应极快,连忙伸手接住,入手沉甸甸的,封皮上 “监察御史陈怀义 奏” 几个字格外醒目。他瞳孔骤然一缩,心头猛地咯噔一下 —— 陈怀义?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刺中了他藏在心底的历史记忆。
他当然知道这位监察御史,知道他流传后世的、那般惨烈的结局。
传说中,这位御史大人便是因为这份反对分封的奏折,触怒了朱元璋,被盛怒之下的朱元璋下令装进沉重的麻袋,在监察院门口活活摔死,尸骨无存。还有另一种说法,是被从高高的城墙上扔下,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朱槿握着奏折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他能想象到陈怀义上奏时的情景:一位身着青衫的御史,明知前路是万丈深渊,明知帝王之怒足以毁天灭地,却依旧抱着 “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的执念,写下这字字泣血的谏言。他或许在落笔时便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终究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只留下一段令人唏嘘的传说,和一份被后世铭记的忠烈。
这般忠勇,却落得如此下场,朱槿心里泛起一阵难言的沉重。他抬眼悄悄瞥了一眼躺椅上的朱元璋,朱元璋依旧面沉如水,看不出丝毫情绪,可朱槿却仿佛能从那平静的表面下,感受到当年那份足以吞噬一切的怒火。
怀着几分好奇与忐忑,朱槿展开奏折,逐字逐句读了起来。
奏折开篇便直奔主题,字里行间满是急切与决绝:“臣怀义,叩奏上位:窃闻上位欲仿周制,分封诸子为藩王,令其镇抚边疆、分守要地,名曰‘以藩屏国’。臣闻之惶惶不可终日,夜不能寐,敢冒死直陈其弊,伏惟上位垂鉴!”
朱槿心头一凛,抬眼瞥了一眼朱元璋,见朱元璋依旧面沉如水,便又低下头继续细读。
奏折中,陈怀义引经据典,罗列了历代分封酿祸的惨剧:“夫分封之制,上古虽有,然历代行之,多酿大祸。昔汉高祖刘邦得天下后,大封同姓诸王,赐土授民,许其掌兵治政,以为血亲可固社稷。未几,诸王势力坐大,尾大不掉,竟有吴、楚七国联兵作乱,喊出‘诛晁错,清君侧’之语,天下震动,黎民涂炭,汉廷倾举国之力方得平定。此非血亲不亲,实乃权力蚀心、利欲熏天,骨肉之情终难敌问鼎之念也!”
“至西晋,武帝司马炎效汉之法,分封二十七王,诸王各拥强兵,盘踞一方。武帝崩后,诸王争权,爆发‘八王之乱’,历时十六年,兵戈四起,中原残破,流民遍野。正是这场内乱,耗尽晋室国力,终致五胡乱华,神州陆沉,晋室南渡,贻笑千古。上位亲历元末战乱,深知天下苍生苦兵戈久矣,岂能重蹈此覆辙?”
“再观李唐,虽鉴前朝之失,分封稍敛,然宗室诸王仍掌兵权。太宗朝有李元吉作乱之谋,中宗朝有韦后勾结宗室谋逆,玄宗朝更有安禄山借藩镇之力起兵范阳,陷洛阳、破长安,‘安史之乱’绵延八年,盛唐气象一去不返,藩镇割据之祸竟延续百年,终致唐室衰亡。此皆为‘藩王掌兵、外重内轻’之明证也!”
朱槿越读心越沉,而陈怀义的笔触并未停歇,直指朱元璋分封与皇子戍边的决策:“今上位欲令皇子戍守边疆,看似以亲制疏,实则授之以兵、赋之以地。皇子年幼时,或恭顺听话,然岁月流转,藩王势力日增,所辖之地兵精粮足,远离中枢,日久必生异心。一旦上位龙驭上宾,新君年幼,诸王或因争位而起兵,或因削权而作乱,届时兄弟相残、同室操戈,边疆兵戈向内,天下必乱!”
“况边疆之地,风霜苦寒,外敌环伺,皇子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未经战阵,不熟兵事,骤然授以戍边之责,恐难御外敌,反致边患加剧。若藩王与边将勾结,或因怯懦而避战,或因冒进而致败,皆非国家之福。”
奏折的末尾,陈怀义更是以死相谏:“臣以为,巩固边疆当以良将守边、以法度治边,而非寄望于宗室血亲;安定天下当以中央集权、以贤才辅政,而非分土裂疆。伏请上位罢止分封之议,收回皇子戍边之命…… 若上位执意分封,臣恐他日祸起萧墙,骨肉相残,天下大乱,臣亦无面目苟活于世!愿以死谏之,伏惟上位三思!”
读完最后一句,朱槿只觉得奏折上的字迹仿佛都带着血痕。
他抬眼看向朱元璋,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
朱元璋看着他变幻的神色,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钟:“看完了?你怎么看?”
朱槿太了解自己的老爹了。朱元璋出身微末,幼时历经家破人亡之痛,父母兄长皆死于饥荒战乱,这份孤苦无依的记忆,成了他一生的执念。
如今他即将登基为帝,坐拥天下,最看重的便是家人。
他努力一生,南征北战打下这片江山,不单单为自己称帝,更想让朱家子孙后代都能安享富贵,不再受他当年的苦难。
宋朝宗室的结局,便是朱元璋最深的警醒。
朱槿清楚,宋朝 “主弱臣强,宗室无权”,宗室子弟虽有爵位俸禄,却被集中圈养在京城,形同囚徒,无任何军政权力,既不能为国家分忧,也无法自保,最终在乱世中任人宰割。
朱元璋绝不愿自己的子女重蹈覆辙 —— 他要的不是 “圈养” 的富贵,而是让诸子手握实权,既能镇守边疆抵御外敌,又能成为彼此的依靠,共同巩固朱家天下,这才是他 “以藩屏国” 的真正用心。
而且,朱槿也记得,朱元璋现在应该制定了《皇明祖训》,并非毫无节制地赋予藩王权力,反而处处设防,既保护宗室,又严禁自相残杀。
祖训里明确规定,藩王即便犯了大罪,也不能施加刑罚,最多降为庶人圈禁;若有官员无凭无据弹劾藩王、离间亲情,一律处斩,这便是对藩王最直接的保护。
更重要的是,祖训开篇就强调宗室是骨肉至亲,严禁相互构怨、陷害,甚至专门约束藩王兵权,调兵需天子御宝与藩王令旨双重授权,禁止诸王擅自离藩串联,就是为了从根源上杜绝宗室相残的可能。
朱元璋的心思,是想在 “让诸子有权自保” 与 “防诸子作乱” 之间找到平衡啊。陈怀义只看到了分封的风险,却没看懂朱元璋对家人的牵挂,更没看到朱元璋早已布下的约束之策。
朱元璋也没有催促朱槿,反而重新拿起桌上的茶壶,慢悠悠地给自己续了杯茶。茶汤注入瓷杯的声响在寂静的乾清宫内格外清晰,蒸汽袅袅升起,模糊了他脸上的神色,只留下一份帝王独有的沉稳与莫测。
朱槿捏着那份沉甸甸的奏折,心里却越发拿不准了。
他低头看着奏折上 “陈怀义” 三个字,那位御史大人粉身碎骨的结局仿佛就在眼前。
按照他对历史发展的了解,自己老爹推行分封之事,本就是板上钉钉、不容置喙的。
朱元璋是开国皇帝,从濠州起兵到定鼎天下,历经无数生死,威望早已深入朝野,皇权更是高度集中,无人敢真正违逆。分封诸王是他 “家天下” 统治蓝图的核心,是他护佑朱家子孙的执念,即便朝中偶有反对之声,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解决这些反对声音,对朱元璋而言,本就简单至极。
就像陈怀义,一句 “离间骨肉、动摇国本”,便足以定其死罪,用最惨烈的方式震慑百官,让所有异议都销声匿迹。
历史上本就是如此,这位忠勇却不识时务的御史,最终成了朱元璋推行分封之策的垫脚石,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朝堂之上的噤若寒蝉。
可如今,自己老爹却偏要绕这么大个圈子。
先是让自己住在东宫春和宫;后来更是用分府之事作为要挟,要自己处理这件本不该需要他插手的 “麻烦”,最后抛出陈怀义的奏折,让自己研读评判
朱槿一时间想不明白,自己老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按说,以朱元璋的雷霆手段,处置几个反对分封的官员易如反掌,根本无需劳烦自己去解决。
可偏偏,自己老爹既没有直接处置异议,也没有强行推进分封,反而将这份棘手的奏折摆在了他面前,看样子,朱元璋并没有任何动怒。
朱槿皱紧了眉头,越想越觉得迷雾重重。他捏着奏折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几乎要嵌进纸页里。历史上的朱元璋,向来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何时这般迂回曲折过?
他抬眼看向躺椅上的朱元璋,正垂眸啜饮着茶水,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方才扔给他的不是一份关乎朝臣性命、关乎国家体制的奏折,而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寻常物件。
可朱槿心里清楚,自己老爹越是平静,背后藏着的心思便越是深沉。
朱槿抬手将奏折放到御案旁,脸上露出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干脆利落,朗声道:“爹,这不简单么!”
“陈怀义这就是多管闲事,咱老朱家的江山,咱老朱家的子孙守,轮得到他一个外臣指手画脚?” 他语气带着几分愤愤,又刻意放得亲近,“依儿子看,直接把他拉出去打一顿,让他知道规矩,以后不敢再妄议宗室大事;实在不行就直接砍了,杀一儆百,看谁还敢嚼舌根,阻拦爹的分封大计!”
朱元璋闻言,脸上依旧没什么笑意,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个咱能不知道?杀一个陈怀义容易,可堵不住天下人的嘴。咱是问你,对于分封诸王、戍守边疆这个事情,你自己怎么看!”
朱槿心里一凛,知道自己老爹要听的不是处置异见者的手段,而是他对这件国本大事的真正见解。他定了定神,收起方才的随意,躬身行了一礼,语气变得郑重起来:“爹,儿子以为,分封诸王、让皇子戍守边疆,是眼下最稳妥的上策,好处太多了!”
“第一,能固边疆!” 他竖起手指,条理分明地说道,“如今北元残余还在北方虎视眈眈,边疆不稳,天下难安。让我们兄弟去北平、太原那些要地镇守,我们是您的亲儿子,是咱朱家的骨肉,肯定比外姓将领更尽心,守土有责,绝不会像有些将领那样畏缩不前、甚至通敌叛国。有他们在,北方防线就是一道铁闸,能替中央挡下多少兵戈,减轻多少压力!”
“第二,能稳地方!” 朱槿接着说,“天下刚平定没几年,南方有些地方豪强割据,人心还没完全归顺,地方官有时候镇不住场面。让其他兄弟去开封、武昌那些内地要地就藩,既能监督地方官员,又能震慑那些不安分的势力,快速填补地方统治的真空,让百姓安心过日子,这才是真正的‘以藩屏国’!”
“第三,能制衡功臣!”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爹您南征北战这么多年,身边的功臣们个个手握兵权、威望极高,虽然现在都忠心耿耿,但人心隔肚皮,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恃功自傲、尾大不掉?让兄弟们手握一定兵权,坐镇各地,形成宗室与功臣相互制衡的局面,皇权才能稳稳当当握在咱朱家手里,这江山才能代代相传!”
他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既说到了朱元璋分封的核心初衷,又条理清晰、句句在理。
朱元璋坐在御座上,听着听着,原本沉郁的脸色渐渐缓和,看向朱槿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忍不住频频点头。这个儿子年纪不大,却能看透他的布局,把分封的好处说得如此透彻,实在让他满意。
等朱槿说完,朱元璋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起来:“说得好。可你只说了好处,咱再问你 —— 分封就没有弊端吗?西晋八王之乱、汉初七国之乱,那些前车之鉴,你就忘了?”
朱槿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心里清楚,真正的考验来了,是在这等着自己呢。
朱槿没急着回应朱元璋的追问,反倒话锋一转,脸上褪去了方才的凝重,露出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好奇。他脚步往前挪了挪,问道:“爹,咱先不说弊端,儿子倒想问问,分封之后,您准备给我们兄弟们什么待遇啊?”
他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几分雀跃,仿佛满心满眼都是对未来光景的期盼,全然忘了方才奏折上的血痕,以及那位监察御史陈怀义的惨状。
朱元璋见他岔开话题,却也不恼 —— 反倒被这孩子气的追问勾起了对子女的拳拳期许,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几分,沉声道:“自然都是亲王。亲王嫡长子承袭亲王爵位,其余子嗣封郡王,郡王以下逐代降等,从镇国将军到辅国将军、奉国将军,一层层往下排,即便降到最低等的奉国中尉,也能拿固定俸禄,一辈子衣食无忧,不用受半点苦。”
“岁禄呢?” 朱槿追得紧,手指不自觉地扒着御案边缘,眼睛里满是期待,活像在盘算什么稀世宝贝。
“亲王每年享万石禄米!” 朱元璋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自豪,抬手比划了一个宽大的弧度,仿佛那堆积如山的粮食就堆在眼前,“这万石禄米,(换算下来差不多是七十万斤粮食),足够你们锦衣玉食。除此之外,还有大量布匹、盐茶、药材补贴,逢年过节、婚丧嫁娶,朝廷另有专项赏赐,保准你们过得比谁都体面。”
他顿了顿,想起自己为子女谋划的周全,又补充道:“朝廷还会给你们划拨专属田产,少则上千亩,多则几千亩,都是水肥土沃的好地。边疆那些镇守的儿子,还能得盐茶专卖权,垄断地方上的重要产业。你们的田产不用缴赋税,要是想多置些地,兼并民间土地也无妨,朝廷会给你们配足奴仆、佃户供你们驱使,保你们一辈子富贵无忧。”
朱槿听完,心里暗暗咋舌 —— 七十万斤粮食,再加上田产、专卖权,这待遇简直是泼天的富贵!
他随即语气带着几分试探:“爹,儿子记得,李善长李丞相的岁禄才四千石,徐达大将军也才五千石,我们兄弟们的岁禄,竟是他们的两倍还多。”
“他们能和咱的儿子比么?” 朱元璋眉头一挑,语气瞬间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周身的帝王气势骤然铺开,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李善长、徐达虽是功臣,可天下是咱朱家打下来的,是咱老朱家的天下!让咱的儿子、子孙后代过得好一点,难道不应该吗?!”
朱槿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语气变得郑重起来,眼神里满是认真:“爹,儿子不是说不该,可这恰恰就是分封的问题所在啊!”
朱元璋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挑眉看向他,语气带着几分审视:“哦?你说说,这有什么问题?”
“爹,您想想,现在您的儿子就 7 个,” 朱槿伸出手指,一个个数着,眼神里满是恳切,“可您身体硬朗得很,龙精虎猛,后宫也越来越充实,往后几年、十几年,还会有多少弟弟妹妹?不说多了,再过十年二十年,您的子女怕是能凑够两三个巴掌,甚至更多!”
朱元璋听着这话,脸上渐渐露出骄傲的神色,抬手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语气带着几分自得:“多些子女才好!人丁兴旺,咱朱家的江山才能坐得更稳。现在天下都是咱朱家的,良田万顷、赋税万千,还能养不起自己的儿孙?”
“爹,您有没有想过以后呢?” 朱槿往前又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却字字清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每个亲王都是万石禄米,还有田产、专卖权这些特权,一代传一代,宗室人口只会越来越多。现在七个亲王,每年就得耗费七万石禄米,往后要是有十几个、几十个亲王,一年得耗费多少粮食、多少钱财?”
朱元璋眉头一拧,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那又怎么了?就算一百个亲王,咱也养得起!”
朱槿深吸一口气,随后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用力,像是要把这沉甸甸的隐患刻进朱元璋心里:“爹,咱就往少了算,您现在有 7 个儿子,就算往后您再添 20 个弟弟,总共 27 个宗室亲王起步。我们兄弟二十多个,每个往后生 10 个儿子,那就是 200 多个郡王;这 200 多个郡王,每个再生 10 个儿子,就是 2000 多个镇国将军;再往下,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 一代一代往下传,再过十代人,您算算,咱们朱家的宗室子弟得有多少?!”
朱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深切的忧虑:“这么庞大数量的宗室,不管是亲王还是奉国中尉,都要朝廷供养 —— 每个人都要俸禄、要田产、要奴仆。现在全国一年的粮食总产量,撑死了也就几千万石,就算以后推广土豆、杂交水稻,粮食产量能提上去,往后光是宗室俸禄就得占去大半!再加上军饷、官员俸禄、治理河工、赈灾救荒,朝廷拿什么来填这个窟窿?”
他看着朱元璋脸上的自得渐渐褪去,眼神里的忧虑更甚,继续说道:“到时候,不是朝廷养不起宗室,宗室子弟为了争夺利益自相残杀;就是百姓被赋税逼得活不下去,揭竿而起。西晋八王之乱,除了诸王争权,难道不是因为宗室奢靡无度、耗费国力,才让天下分崩离析的吗?爹,您当年吃过战乱的苦,难道想让咱们朱家的子孙,再重蹈西晋的覆辙,让这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再次分崩离析吗?”
最后一句话,朱槿说得格外沉重。话音落下,乾清宫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檀香在铜炉里无声燃烧,袅袅青烟模糊了躺椅上的身影,映得朱元璋的脸色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