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浑身一颤，肩头的黑蜘蛛“啪”地掉落于地，她却仿佛被寒冰冻住，连指尖都不敢轻动分毫。
云逸反应极快，玉簪轻挑，那小黑虫尚未爬出几步，便被一道符火轰然点燃，转瞬化作灰烬。他未言语，默默从行囊中取出那块旧竹简，指尖缓缓抚过其上刻着的一行字——“心在北渊，脉将断”。
灵悦睁开双眼，剑穗上的青玉铃微微晃动，发出清脆一响：“你还看这个？”
“不是看。”云逸低着头，指腹轻轻摩挲着竹片表面，“是在听。”
墨玄翻了个白眼，将空酒葫芦往地上一磕：“又来这一套？上次你说‘风在哭’，结果是山鬼吹骨；前阵子说‘大地在喘气’，原来是地底要炸。这次不会又要说北边有座山在喊你吧？”
“它不喊。”云逸抬眸，眼神安静得令人心悸，“但它在等我。”
三人一时沉默。营地里唯有火堆噼啪作响，火星升腾，如同夜空中迟迟不肯坠落的星子。
云逸将竹简轻轻置于石上，取出随身携带的破星盘。铜盘边缘布满划痕，中央那颗珠子早已碎裂，仅靠几根细线勉强维系，尚能转动。他闭目凝神，脑海中浮现遗迹中闪动的符文，手指缓缓拨动指针。
“北渊。”他终于开口，“不是地名，是脉的名字。”
“什么脉？”苏璃轻声问，声音比平日更柔了些。
“地脉。”云逸睁眼，“整个修仙界的灵力，皆由一条主地脉贯通。三百年前，这条脉被人斩断七次，最深那一刀，落在极北荒原尽头。那里后来便被称为‘北渊’。”
灵悦皱眉：“家族古籍曾提及此地为禁地，入者几乎无一生还。可谁也没亲眼见过。”
“现在有人要去看了。”墨玄冷笑，“你还真打算去？就咱们这几个伤员？我匕首都折了三把，药也只剩一半，你左耳那颗痣昨天烫得都能煎蛋了。”
“正因如此，才更要计划。”云逸语气平静，摊开一张兽皮地图，在边缘画了个圈，“先定方向，再一步步走。我不求一步抵达北渊，只想踏稳第一步。”
灵悦盯着地图良久，忽然问道：“你怎么确定这是线索，而非陷阱？若哑奴真想帮你，为何不写清楚？偏要弄得这般玄虚？”
“因为他不能。”云逸摇头，“三百年前他自毁金丹护法，魂魄被困藏书阁，每传递一次消息，都要耗损自身魂力。这七个字，或许已是他的最后遗言。”
墨玄啧了一声：“够惨。可就算真是指引，我们也得掂量清楚。极北之地寒毒蚀骨，昼夜颠倒，飞鸟难越。你拿什么活下来？靠你那半截玉簪烧火取暖？”
“靠准备。”云逸打开行囊，倒出几瓶丹药、几张符纸和一块干粮，“东西不多，但足够迈出第一步。百里缓冲带，只要摸清地形与气候即可。若一切顺利，再决定是否继续深入。”
苏璃忽然抬头：“我能以魂术布下预警之网，百步之内若有异动，我能立刻察觉。”
“好。”云逸点头，“警戒交给你。”
“那我呢？”墨玄懒洋洋地问。
“盘点所缺之物。”云逸递过一片空白竹片，“列出急需的药材与符材，尤其抗寒、驱邪、续脉类。凝心丹还剩多少？”
“六粒。”墨玄眯眼，“撑不过半个月。”
“那就优先炼制。”云逸看向灵悦，“你家古籍中可曾提过极北特有的东西？比如能感应地气的石头？”
灵悦思索片刻：“有。名为‘霜髓晶’，生于永冻岩之下，遇热则鸣。据说先祖曾用它探测地脉走向。”
“记下来。”云逸在地图角落写下几个字，“若能找到，或可助我们避开险地。”
墨玄撇嘴：“说得好像真能找着似的。咱们连路在哪都不知道，还想捡宝贝？”
“不是寻宝。”云逸笔尖一顿，“是寻生路。”
众人再度陷入沉默。
许久，灵悦轻声问：“你要怎么走？”
“分三步。”云逸在地图上勾画路线，“第一阶段，在百里内建立临时据点，测试环境适应性；第二阶段，依情况调整装备与策略，逐步扩大探索范围；第三阶段，视情形决定是否进入北渊核心。”
“听着像逃难。”墨玄咕哝。
“本就是玩命的任务。”云逸看他一眼，“你以为我想去？可竹简显字那一刻，我就知道躲不掉了。这不是选不选的问题，而是必须前行。”
苏璃低头望着手中的断簪，指尖轻轻滑过缺口，低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路上遇到合欢宗的人怎么办？”
云逸沉默片刻：“能避则避。你现在不是他们的炉鼎，也不是棋子。你是你自己。”
她不再多言。
云逸继续绘图，炭笔在兽皮上沙沙作响。他标注可能的水源、遮蔽处与退路。每一笔落下，都像是将未知切割成可掌控的小块。
“应急方案也要定。”他说，“万一遭遇强敌或天象突变，需有明确撤退信号。建议用三声铃音——长、短、长。”
“我来发。”灵悦伸手轻触剑穗上的铃铛。
“掩护撤退归我。”墨玄懒懒靠回，“不过下次能不能提前备点酒？这葫芦空着硌手。”
“到了下一个镇子就买。”云逸应道。
苏璃忽然起身，赤足踏上冰冷岩石，闭目释放魂识，如无形丝线悄然探向四周。片刻后，她低声说道：“西南三十步，草丛中有动静。”
众人瞬间警觉。
云逸挥手熄灭火堆，黑暗中只闻墨玄低声咒骂一句，手已按上匕首。
灵悦缓缓拔剑，剑锋泛起寒光。
那动静持续数秒，随即消失。
半刻钟过去，确认无异后，云逸重新点燃火焰。
“你看错了吧？”墨玄皱眉。
苏璃未答，只是将一根银簪插回发间，目光依旧警惕。
云逸低头修改路线图，在“补给点”下方添了一行小字：需确认安全水源，防范潜伏追踪。
他抬头望向三人：“明日开始正式准备。今晚先休息。”
无人起身。
火光映照在他们脸上，疲惫仍在，却已有所不同。
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整装待发。
云逸收起地图，正欲站起，忽觉掌心一热。
低头一看，竹简表面竟再度浮现出淡淡纹路，比先前更深、更清晰。
他刚欲细看，苏璃却突然低呼一声，猛地后退一步。
她脚踝上的摄魂铃，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极轻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