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裂得厉害，黑雾一股股往外冒，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喘息。云逸的剑插在身前，剑柄直抖，金纹顺着剑身往下爬，又被一股阴气狠狠压了回去。他左耳那颗痣烫得发麻，像针扎一样。
三头怪物从雾里站直了身子，皮肉像是凝固的黑浆，眼睛是两团灰火。它们没扑上来，只是围成半圈，爪子抠进地里，静静等着。
“别动。”灵悦压低声音，手指轻轻绕了下剑穗，铃铛没响，可她瞳孔已经泛起蓝色。她盯着最左边那头怪物，忽然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走那条缝，风往下压，魔气进不来。”
墨玄靠在断石上，右臂还在冒烟。他把酒葫芦的碎片往眉心一按，酒液顺着额头流进眼里，辣得他直抽气。视野清明了一瞬，他看见一道极淡的光，从地底斜斜向上延伸，像有人用手指划过夜空留下的痕迹。
“有路。”他嗓音沙哑，“只有一条，歪半步，人就得烂在里面。”
苏璃坐在地上，断簪横在膝上。闭着眼，指尖轻触簪尾，魂丝探出，悄悄搭上那道微光。光微微一颤，她猛地睁眼，脸色白得像纸。
“是哑奴。”她咬牙，“他在拼最后一点力气……这路只认残魂，我们得跟，一个接一个，不能断。”
云逸没说话，拔剑转身。金纹从心口炸开，护罩瞬间消散，全都涌上剑身。他拖着剑往地上一划，金光撕开黑雾，劈出十丈长的通道。雾中的怪物嘶吼着扑来，被金光扫到，皮肉“滋”地烧出窟窿。
“走！”他吼。
灵悦第一个冲出去，剑尖点地，每一步都踩在风最弱的位置。身后黑雾翻滚，一只爪子刚探出，眼看要抓到她后背，墨玄甩出一把药粉，火光一闪，雾气退了半尺。
苏璃紧跟其后，脚步轻得像没沾地。手里攥着断簪，魂丝连着前方那道微光。她能感觉到哑奴的残念在抖，像风里的灯，快要灭了。
墨玄最后一个动。咬破舌尖，嚼碎吞下最后一粒丹药。抬腿时右腿一软，差点跪倒。他撑住一块碎石，抬头看见云逸在通道尽头等他，剑还拖在地上，金光却越来越暗。
“快点。”云逸说。
他冲过去，刚踏进通道，身后“轰”一声，裂缝合拢，黑雾撞上金光，像潮水拍岸。
通道开始收窄，两边雾气渐渐凝成实体，怪物越来越多。它们不急着扑，只贴着雾墙爬行，爪子刮地，发出刺耳声响。云逸每挥一次剑，金光就弱一分。他左耳的痣开始渗血，顺着脖子流进衣领。
“十步一停。”他喘着气，“撑不了太久。”
灵悦点头，每到一处，剑尖就在地面划个记号。她忽然发现，这些记号连起来，竟像藏书阁后墙那幅残图——哑奴每天擦拭的那幅。
“他在用我们当笔。”她低声说，“画一条活路。”
苏璃忽然踉跄了一下，一根魂丝断了。她闷哼出声，嘴角溢血。前方微光闪了两下，几乎要灭。
“别松！”墨玄一把抓住她肩膀，“还记得银簪引魂吗？现在就是！”
她咬牙，将断簪往手腕一划，血滴在簪尖，魂丝重新接上。微光稳了些，继续向前。
云逸的剑快拖不动了。金纹在他皮下乱窜，像要破肉而出。他把剑插进地缝，单膝跪地，喘得厉害。
“换人。”墨玄冲上来，抓起一把药粉抹在剑刃上，青烟腾起。他挥剑劈出，药火炸开，逼退一波怪物。
灵悦立刻补位，剑气凝冰，在通道两侧结出薄墙，挡住雾气渗透。她脸色发青，心脉里的丹药早耗尽了，全靠一口气撑着。
苏璃走在最后，魂丝绷得笔直。她能感觉到，哑奴的残念正在碎裂。每走一步，那光就暗一分。
“快到了……”她喃喃，“就快了……”
前方雾气突然变淡，地面也硬了起来。一道石桥横在裂谷上，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底下是翻滚的黑浆。桥面刻着符文，残缺不全，但还能看出是云家古阵的变体。
“桥能承重。”灵悦试探着踩上去，没塌，“但只能一个一个过，不然符文会崩。”
云逸最后一个上桥。刚踏上第一步，桥面符文“嗤”地亮了一下，随即熄灭。他回头，看见黑雾里伸出无数只手，直扑苏璃。
“走！”苏璃推他一把，“别停！”
云逸咬牙往前，走到桥中段，符文又亮了一次，只闪了半息。他听见墨玄在吼什么，可声音被雾吞了。
他回头看，苏璃还在桥上，魂丝断了，微光彻底消失。她站在那儿，像丢了主心骨。
“跟上！”他伸手。
她刚迈出一步，桥面“咔”地裂开一道缝。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侧边跌去。云逸扑过去，一把抓住她手腕，硬生生拽了回来。两人摔在桥上，符文全灭。
黑雾扑了上来。
云逸把剑插进桥缝，金纹最后一次炸开，贴着桥面蔓延，形成一道光带。怪物撞上来，被弹开，可光带迅速黯淡。
“快走！”墨玄在对面大喊。
三人连滚带爬冲到尽头。云逸最后一个落地，刚站稳，身后石桥“轰”地塌进黑浆，炸起一片黑浪。
他们站在一块平台上，四周暂时清净。地面是完整的石板，墙上有些模糊的刻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划出来的。
墨玄瘫坐在地，右臂皮肉已经发黑。他扯下腰间小瓶，倒出一粒黑丹，塞进嘴里。
灵悦靠着墙，剑拄在地上，手还在抖。她抬头看向云逸，声音很轻：“哑奴……没了。”
云逸没应。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有道旧伤，小时候在藏书阁被竹简划的。此刻那道伤在渗血，血滴在石板上，竟微微泛着金光。
他忽然蹲下，用手指蘸血，在地上画了一道。血线延伸出去，没有断。
苏璃盯着那道线，忽然说：“这地方……有人来过。”
话音未落，云逸的剑突然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