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钟声敲到第七响,余音仍在缭绕,云逸的木剑“噗”地一声钉进主峰议事殿的青石台阶。他左边袖子破了,鲜血从手腕一直流到指尖,一滴一滴落在阵图边缘的灵纹上,发出“滋”的声响,好似有什么东西被烧着了。
殿里蜡烛全都亮着,九个长老围坐在九宫位上,中间地面上浮着九重锁天阵的影子,随着钟声一下一下地抖动。一个白胡子长老“啪”地一拍桌子:“七道防线都被攻破了,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不守住山门,等什么呢?”
云逸没有跪下,将木剑横在身前,剑穗扫过阵图一角:“死守就是死路一条。魔宗三天后寅时来攻山,他们要的不是山门,而是灵悦。”
这话一出,殿里顿时炸开了锅。
“你有什么证据?”一个女长老冷冷地问道。
云逸抬起左手,手指碰了碰耳朵旁边的朱砂痣。那一点红“唰”地亮了一下,与地底的星髓血脉连上了。他沉着声音说:“昨晚藏书阁有怪事,铃铛响了但东西没动,这是圣体要醒的信号。灵悦不是受伤的人,她是钥匙——能让九重锁天阵从死阵变成活阵。”
“胡说八道!”白胡子长老气坏了,“拿嫡系天才当阵眼,这不就是拿她去送死吗?要是她半道死了,阵法一反弹,全山都得完蛋!”
“她死不了。”云逸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她守了我们十年剑道,这时候往后退缩,那才是真的把她牺牲了。”
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女长老眯起眼睛:“你怎么保证阵法能跟着她的心跳动?她现在还昏迷着呢!”
“有人能引导。”云逸看了一眼殿外。
哑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廊下了,拿着竹简撑着地,喉咙那里有光一闪一闪的。他没进殿,抬手在空中画了三道符——一横两竖,正是“心律为引”的古诀。
长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那个管阵法的灰袍老者慢慢点了点头:“可以试试。要是控制不住,马上切断阵眼连接。”
云逸抱着剑行了个礼,转身要走。
“等等。”灰袍老者叫住他,“阵基得三种灵力一起注入,你灵根都残了,怎么受得了?”
云逸没回头,把木剑插到腰带上:“爆发力量,本来就不靠灵根。”
他走出议事殿,墨玄正靠在屋檐角喝酒呢。酒葫芦晃了晃,他咧嘴一笑:“哟,小庶子还敢跟长老拍桌子啦?胆子挺大啊。”
“你来得倒挺快。”云逸瞅了他一眼。
“我不来,谁给你收拾烂摊子?”墨玄不笑了,从头发上拔下那根断簪,毒晶在月光下红得吓人,“东边的阵基我来弄,别到时候阵塌了,说是你木剑太轻,压不住。”
云逸皱起眉头:“你搞什么鬼了?”
“没啥。”墨玄眯着眼,“就是给阵眼加了点‘礼物’——血引反噬。魔修敢破阵,毒顺着灵力倒灌回去,先倒霉的就是他们。”
说着他从屋檐上跳下来,红衣服飘啊飘的,一下子钻进东边的阵井里。
云逸没拦他。他知道墨玄的断簪可不只是根簪子,那是他十二岁那年,从仇人尸体堆里扒出来的唯一东西。
——也是血屠当年亲手给他的信物。
阵基井里,墨玄蹲在灵纹交汇的地方,把断簪轻轻插进阵核的槽里。毒晶一碰到地,井壁上就冒出好多血丝,像活的东西一样往上爬。他小声念着咒语,酒葫芦一歪,一滴银灰色的灵液滴下来,跟毒晶混在一起,渗进地里。
“老家伙,你说这毒够不够厉害?”他自己嘟囔着,“等你亲自来破阵那天,让你尝尝啥叫‘亲儿子反水’。”
井口突然传来脚步声。阵法师巡查到这儿,皱着眉头说:“谁在改阵基结构?能量波动不正常!”
墨玄马上装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晃了晃酒葫芦:“保养经络呢,你们不是怕灵悦心跳不稳吗?我用丹火慢慢烤着,省得她一醒过来,先把阵给炸了。”
阵法师怀疑地看了看断簪:“这簪子……还能当阵器用?”
“我这叫变废为宝。”墨玄耸耸肩,“再说了,它沾过我娘的血,有灵性着呢。”
阵法师半信半疑地走了。墨玄冷笑一声,手指在断簪上一抹,一道淡淡的红光闪了一下,与地底的血色晶石对上了频率。
——那是血屠的右眼。
这时候,阵眼台上的灵悦还闭着眼躺着。她腰上的青玉铃铛自己动了起来,轻轻晃了三下。
灰袍老者正准备注入灵力,突然觉得阵图一卡,能量倒着冲回来,阵眼核心“嗡嗡”直响,好像要爆炸。
“怎么回事!”他往后退了一步。
哑奴赶紧跑过去,竹简往地上一点,一道淡金色的光从藏书阁那边伸过来,直接连到灵悦手腕的血丝上。他喉咙动了动,小声念着古语:“心律为引,血流为轨,脉动不停,阵就不会垮。”
话音刚落,铃铛又晃了一下,九重锁天阵的影子慢慢稳下来,光一闪一闪的,跟灵悦的呼吸一模一样。
灰袍老者眼睛都瞪大了:“这……这怎么可能?阵法怎么能跟着昏迷的人心跳自己调节?”
哑奴没说话,把竹简收进袖子里。竹简头上,一道符文悄悄冒出来——跟药王谷圣女发簪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云逸巡查到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雨停了。他站在山门最高的断崖边上,脚下是七道被打破的残阵,焦土和石头中间还插着几面破旗子,旗角破破烂烂的,但还能看出跟“噬魂军”的老标志有点关系。
几个守山的弟子小声嘀咕。
“听说要把灵悦放阵眼?太冒险了吧……”
“她是天才,可万一撑不住……”
弟子们都不说话了。
云逸站起来,望着山腰:“她守了我们十年剑道。” 他顿了顿,声音清楚地传遍全军—— “今天,我们守她这一阵安全。”
全军都站直了,刀剑轻轻响着。
云逸最后又检查了一遍防线,确定九重锁天阵全启动了。他回到阵眼台旁边,看着灵悦苍白的脸,伸手想去摸她的脉搏。
就在这时候,玉簪断口那儿渗出一滴血,跟石缝里剩下的星髓混在一起,变成一道光,偷偷地渗进地里。
哑奴站在阴影里,竹简微微发抖,喉咙里发出很低的声音。 墨玄靠在东边的井口,断簪烫得厉害,隐隐有奇怪的光闪。 灵悦的睫毛动了一下,青玉铃铛悄悄地晃了一下。
云逸的手指马上就要碰到她的手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