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期限,转瞬即逝。
当黎明第一缕曙光刺破龙焰城上空的薄雾,洒在黑色龙旗上时,整座城池仿佛一头苏醒的巨兽,开始发出低沉而有序的轰鸣。
城中央广场,已被清空作为誓师之地。万余龙殿精锐弟子,按战殿、先锋营、左路军、中军、资源殿等序列,列成数个整齐划一的方阵。玄甲映朝霞,兵戈寒光耀目,一股肃杀凛冽之气直冲云霄,连空气中弥漫的地火灵力都为之凝滞。
所有弟子皆昂首挺胸,目光炽热地望向广场前方的高台。那里,青衫猎猎的凌尘负手而立,神情平淡,仿佛即将开始的不是一场远征,而是一次寻常的巡狩。老陈、红姑、墨渊、炎烈等龙殿核心高层,肃立其身后。
没有冗长的战前动员,没有煽情的豪言壮语。凌尘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每一个方阵,平静开口,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一名弟子耳中,如同在灵魂深处响起:
“龙殿之威,在于法规。”
“龙殿之锋,在于尔等。”
“此行,非为征服,而为立规。”
“凡阻道者,皆为尘埃。”
“出发。”
简短的五个短句,却带着无可置疑的意志与力量,瞬间点燃了所有弟子心中的战意与荣耀!
“龙殿万胜!殿主万胜!”
万人齐吼,声浪如同实质的海啸,席卷整个龙焰城,震得城墙似乎都在微微颤抖。无数在远处围观的城中居民与原焚天盟降卒,无不为之色变,心神摇曳。
“咚!咚!咚!”
沉重的战鼓声擂响,如同巨兽的心跳,为大军送行。
红姑凤目含煞,手中赤色长枪向前一指:“先锋营,开路!”
“喏!”韩立立于先锋营阵列最前,与数名统领同时应喝,率先转身,化作一道赤色洪流,涌出南门。他们的任务是最前哨的侦察、清障,以及应对小规模的遭遇战。
紧接着,炎烈率领的左路军,老陈坐镇的中军主力,以及墨渊统筹的资源殿后勤部队,依次开拔。旌旗招展,车马辚辚,庞大的军队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缓缓蠕动,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向着南方的流火平原迤逦而行。
凌尘一步踏出,身形已出现在大军最前方的虚空之中,青衫飘荡,并未乘坐任何车驾坐骑。他便是龙殿最锋利的矛,也是最坚固的盾。
老陈留守龙焰城,站在城头,目送大军远去,直到那黑色的洪流消失在地平线上,他才收回目光,眼神变得锐利而深沉。接下来,他的战场,在这座刚刚稳定的城池之内。
龙殿大军开拔的消息,几乎在第一时间,便通过各种隐秘渠道,传向了大陆各方势力。
流火平原,焚天盟残军临时大营。
核心区域,一座以黑色巨石垒砌、表面刻满扭曲血色符文的祭坛已初具雏形。祭坛高达十丈,周围插着九根白骨森森的图腾柱,柱顶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怨魂的哀嚎。
一名身穿暗红色长袍,面容干瘦如同骷髅的老者,正站在祭坛顶端,手中捧着一本用人皮制成的古老书册,低声吟唱着晦涩的咒文。他便是焚天盟硕果仅存的太上长老,也是此次“血祭”的主持者——赤鬼老人。其修为,赫然已达真丹境四重,比离烬、阳鼎天更胜一筹!
下方,几名焚天盟残部的将领单膝跪地,神色恭敬中带着恐惧。
“赤鬼长老,龙殿大军已离开龙焰城,预计五日后便可抵达流火平原边缘!”
赤鬼老人停下吟唱,睁开浑浊的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红光:“来了就好……祭品,准备好了吗?”
一名将领硬着头皮道:“回长老,已……已按照您的要求,从沿途掳掠的村庄和俘虏中,筛选出三千名气血旺盛的青壮……只是,数量似乎还差一些……”
“差?”赤鬼老人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那就用你们麾下的士卒补上!为了焚天盟的延续,为了召唤‘炎魔尊者’降临,些许牺牲,算得了什么?!”
那将领浑身一颤,不敢再多言。
赤鬼老人望向北方,干瘪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凌尘……混沌龙丹……嘿嘿,正好作为献给尊者的最佳祭品!传令下去,按照计划,沿途骚扰,延缓其进军速度,务必在尊者降临之前,将他们引入‘九幽血炎大阵’的范围!”
“是!”
中域,幽冥殿。
“龙殿已动,目标流火平原。”阴影中的殿主声音不起波澜,“赤鬼那个老怪物,果然动用了禁术。也好,便让他先去试试凌尘的深浅。我们的人,安排进去了吗?”
下方一名长老回道:“殿主放心。我们的人已混入龙殿的‘苦役营’和部分后勤辅兵队伍,共计十七人,皆是精通破坏与毒术的好手。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令龙殿后方不攻自乱。”
“不够。”幽冥殿主冷声道,“通知我们在万兽山脉的‘暗棋’,可以动了。给龙殿主力找点麻烦,让他们无法全力应对流火平原。”
“万兽山脉?殿主是指……驱使兽潮?”
“不错。规模不必太大,但要足够麻烦,足以牵制龙殿部分精锐即可。”
“属下明白!”
伪帝联盟的秘密据点。
“龙殿大军出征,后方必然空虚!”使者眼神闪烁,“这是我们潜入龙殿山,盗取其核心传承与机密的大好时机!”
“使者,龙殿山经营日久,阵法森严,更有高手留守,恐怕不易得手。”
“硬闯自然不行,但若是里应外合呢?”使者阴险一笑,“我们不是还有几张‘牌’没用吗?那些表面上臣服于龙殿,实则心怀异志的东荒域本土势力……该让他们发挥点作用了。传令,‘惊蛰’计划,启动!”
星陨阁观星台。
水镜之中,代表龙殿的混沌巨龙已然南向,其龙首前方,一片血光与幽暗交织的区域正在不断放大。
“劫气已动,杀机隐现。”星陨阁主轻叹一声,“传令,关闭与外界的非必要联系,启动护阁大阵。此战,无论胜负,南域格局必将重塑,风暴……将至。”
龙殿大军离开龙焰城百里,正式进入焚天火域更加荒芜炽热的南部区域。这里大地龟裂,空气中弥漫着硫磺气息,偶尔可见裸露的岩浆河缓缓流淌。
正如赤鬼老人所令,焚天盟的骚扰开始了。
起初只是小股的游骑,在远处窥探,射来几支冷箭便迅速远遁。随后,开始出现小规模的伏击,利用复杂的地形和预先布置的简易陷阱,攻击龙殿的斥候与侧翼巡逻队。
这些骚扰虽然无法对大军造成实质性损伤,却如同附骨之疽,不断迟滞着行军速度,消耗着将士的精力。
这一日,先锋营负责清理前方一处名为“赤岩峡谷”的险地。据斥候回报,峡谷内有大量能量反应,疑似有敌军埋伏。
韩立率领其直属小队,作为尖兵率先进入峡谷。峡谷两侧岩壁陡峭,怪石嶙峋,确实是一处设伏的绝佳地点。
“小心,两侧岩壁后有灵力波动,至少埋伏了五十人,有弓弩手和阵法师。”韩立神念扫过,立刻通过战阵链接示警。
小队成员立刻收缩阵型,气血之力外放,形成一层淡淡的赤色光晕护住周身。
果然,就在他们深入峡谷中段时,两侧岩壁上骤然亮起数十道符箓光芒!
“咻咻咻——!”
密集的火箭、风刃、土刺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同时,地面微微震动,数道赤红色的锁链从地下钻出,缠绕向小队成员的双足!
“三元轮转,御!”韩立冷静下令。
小队成员瞬间变阵,气血光晕联结成一片坚实的护盾,将大部分法术攻击抵挡在外。真元流转,化作锋锐之气,斩向地面的束缚锁链。神念交织,干扰着上方施法者的锁定。
然而,敌人的攻击远比预想的猛烈,而且配合默契,显然不是普通的溃兵。
“不对!这不是焚天盟的路数!那些符箓和阵法,带着幽冥殿的阴寒气息!”韩立敏锐地察觉到异常。他想起之前拔除矿洞据点时,那传讯法阵上的灵魂追踪符文。
“王猛小组,向左翼岩壁三点方向,全力轰击!那里是阵眼之一!”
“孙师妹,干扰右翼那名黑袍阵法师!”
“其余人,随我向前突击,打乱他们的节奏!”
韩立临阵指挥,改良后的战阵灵活性展现得淋漓尽致。小队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如同水银泻地,寻隙而进。王猛小组的狂暴攻击果然引得左翼阵法一阵紊乱,孙师妹的神念干扰也让那名黑袍阵法师施法一滞。
趁此机会,韩立身先士卒,指尖混沌色光芒再现,并非攻击,而是点向虚空某处!
“嗡!”
那处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一阵扭曲,竟然显露出一面悬浮的、刻画着恶鬼图案的小幡!正是这面小幡,在暗中引导着部分攻击!
“破!”
韩立低喝,混沌真元蕴含的“归墟”意境瞬间侵蚀而去,那小幡上的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阵眼被破,敌人的合击之势顿时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
“杀!”韩立小队抓住机会,如同猛虎出闸,顺着缺口猛冲过去,瞬间将埋伏在岩壁后的数名敌人斩杀。
首领伏诛,余下的伏兵见事不可为,立刻作鸟兽散。
战斗结束,韩立小队仅有数人轻伤。清理战场时,他们从那名黑袍阵法师身上,搜出了一枚刻有幽冥殿标记的令牌,以及几张绘制着恶毒诅咒的符纸。
“果然有幽冥殿的人插手……”韩立握着那枚冰冷的令牌,眉头紧锁。他将这一发现连同令牌,立刻上报给了随后跟进的红姑。
红姑查看之后,面色冷峻:“幽冥殿……真是阴魂不散。传令全军,提高警惕,防备敌方混入特殊手段进行偷袭。韩立,你做得很好,此次识破幽冥殿埋伏,当记一功。”
她看着韩立,心中对其评价更高。此子不仅战力提升迅速,这份临机决断与洞察力,更是难能可贵。
中军,凌尘的行辕并非奢华车驾,而是一艘不过十丈长短、通体黝黑的飞舟。飞舟悬浮于离地数丈的空中,随着大军缓缓前行,表面有混沌气流若隐若现,隔绝一切窥探。
红姑将韩立发现的情报呈上。
凌尘接过那枚幽冥殿令牌,指尖摩挲着其上冰冷的纹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幽冥殿,伪帝联盟,星陨阁……还有这焚天盟的垂死挣扎。”他轻声自语,“都想在这流火平原,分一杯羹,或者说,都想看看我这混沌龙丹,究竟有几分斤两。”
墨渊忧心道:“殿主,敌方势力混杂,且多在暗处,更有诡异血祭之术,我军虽强,但若被多方牵制,恐有不利。”
凌尘将令牌随手抛给墨渊,淡然道:“无妨。任他千般诡计,我自一力破之。传令下去,行军速度不必刻意加快,稳扎稳打。先锋营遭遇骚扰,不必过于纠缠,以驱散、击溃为主,保存实力。”
“他们想拖延时间,完成血祭,引我入阵。我便给他们这个时间。”
红姑与墨渊皆是一怔,不解其意。
凌尘目光深邃,望向流火平原深处,仿佛看到了那座正在汲取生灵血液的邪恶祭坛。
“唯有让那所谓的‘炎魔尊者’降临,将他们最大的依仗,在他们眼前彻底碾碎,才能从根本上,摧毁他们的抵抗意志,也让那些暗中窥伺的势力,彻底认清现实。”
“否则,今日灭一焚天盟,明日又有跳梁小丑依仗邪术蠢蠢欲动,何时是尽头?”
“本座要的,不是一时的胜利,而是永绝后患的立威!”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绝对自信。
红姑与墨渊闻言,心中震撼,随即涌起一股豪情。殿主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以绝对的力量,正面击溃敌方所有阴谋与底牌!
“属下明白了!”两人齐声应道。
命令传达下去,龙殿大军的行进速度反而更加沉稳,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岳,不急不躁,却带着无可阻挡的压迫感,向着流火平原,步步逼近。
暗处的敌人察觉到龙殿的动向,反而有些惊疑不定。龙殿这是意欲何为?是怯战?还是另有图谋?
流火平原上空,无形的压力愈发沉重,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龙旗南指,这场围绕着立规与破规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第八卷第一部分的烽烟,在看似缓慢的行军途中,愈发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