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生公告发出去的第三天，蔚蓝星的港口迎来了一场奇观。
以往停靠在这里的，要么是满载物资的军用运输舰，要么是神农集团那喷涂着蔬果图案的冷链船。
但今天，港口外围的停泊区，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民用飞船。
有那种看起来快要散架的老式二手飞船，也有外表低调但引擎轰鸣声显示造价不菲的私家穿梭机。
雷蒙带着一整队全副武装的机甲战士在港口维持秩序。
看着这乌泱泱的人群，他感觉头皮发麻。
“这哪里是招生啊，简直像是难民营……”小队长压着嗓子嘀咕了一句，后脑勺便挨了雷蒙一巴掌。
“闭嘴。元帅交代了，对这些人客气点。”雷蒙瞪了手下一眼，但心底也犯嘀咕。
走下飞船的人群，确实和那种精英学校的招生现场截然不同。
没有穿着笔挺西装趾高气昂的家长，也没有穿着精致校服满脸傲气的孩子。
这里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压抑的沉默。
大部分家长都把自己裹得严实。
他们牵着或抱着的那些孩子，更是被兜帽口罩遮得密不透风。
偶尔有风吹过，掀起衣角。
露出的一截皮肤要么长着暗沉的皮毛，要么呈现出怪异的青紫色，或者干脆就是扭曲的肢体。
苏软没有坐在办公室里看监控，她直接把面试点设在了神农集团蔚蓝星分部的大厅里。
为了缓解这些孩子的紧张，她特意让人撤掉了冷冰冰的长桌和隔离栏。
换成了圆润的布艺沙发。
大厅角落里还摆放着正在喷吐着香甜水雾的加湿器，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草莓和香草的味道。
“下一个。”苏软温和的声音响起。
走进来的，是一对看起来很年轻的夫妇，衣着朴素但很干净。
那个母亲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男孩。
孩子整个人都在发抖，头埋在母亲颈窝里，无论如何不肯抬起来。
“别怕，坐。”苏软指了指面前摆满了零食的茶几，“这里有点心，不用客气。”
年轻的父亲显得有些局促，结结巴巴地说：“苏……苏小姐，我知道我们的要求很过分。我们也没钱交学费……但是，只要您肯收下小伟，我们夫妻俩愿意签卖身契，给集团种地洗盘子，干什么都行。”
苏软摆摆手：“学费的事好说，神农学校对特困家庭有助学贷款，甚至可以用劳动时长抵扣。先让我看看孩子，可以吗？”
那个母亲犹豫了一下，眼圈瞬间红了。
她低头在孩子耳边轻声哄了好久，那个小男孩才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当苏软看清那孩子的脸时，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呼吸还是停滞了一瞬。
那张小脸上，本该是嘴巴的地方，生长着一对开合的类似节肢动物的细碎口器。
口器边缘闪着几丁质的冷硬光泽。
而他的脖子上，还有两个正在一张一合的鳃裂。
随着他紧张的呼吸，那鳃裂里喷出一股股肉眼可见的淡绿色气体。
“对不起。对不起。”那父亲见状脸色大变，慌忙从包里掏出一个防毒面罩就要往孩子脸上扣，“小伟一紧张就会喷毒气……但他不是故意的。真的毒性很弱，顶多让人头晕一会……”
孩子被父亲粗暴的动作吓坏了，口器里发出刺耳的嘶鸣声，那绿色的气体喷得更多了。
周围负责记录的工作人员捂住口鼻，惊恐地连退了好几步。
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
那种被当成瘟疫躲避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这一家三口身上。
小男孩绝望地闭上了那双浑浊的复眼，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挡住了那个就要扣在孩子脸上的防毒面罩。
“别戴那个，多闷啊。”
苏软完全无视了那些弥漫开的绿色气体，从茶几上的盘子里拿起一块刚烤好的蔓越莓曲奇饼干。
“这是我很喜欢吃的饼干，酸酸甜甜的。”苏软蹲下身，视线与那个孩子平齐，没有丝毫的嫌弃，只有好奇和鼓励，“你要不要尝尝？虽然我不确定你的……嗯，特殊的嘴巴能不能吃这个，但我们可以试试弄碎了吃？”
那对父母惊呆了。
自从孩子觉醒了这个毒气天赋，连亲戚都不敢靠近半步。
这个尊贵的苏小姐，居然离得这么近，还递吃的？
“苏小姐，那是毒气……”父亲颤抖着提醒。
“我的精神力等级够高，这点毒素不怕的。”苏软俏皮地眨了眨眼，内心却是一声叹息。
这就是星际，一个将进化失败者视为垃圾的时代。
小男孩睁开眼，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姐姐。
她没有捂鼻子，没有皱眉。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他怪物的模样，却没有一丝恐惧和厌恶。
他犹豫着伸出长着蹼的小手，接过了那块饼干。
咔嚓。
特殊的口器并不妨碍咀嚼，蔓越莓的酸甜和黄油的浓香在舌尖炸开。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吃到除了营养液以外的东西。
那种美味带来的冲击，瞬间压过了恐惧。
随着心情的平复，那孩子脖子上的鳃裂慢慢闭合，绿色的气体竟然也随之消失了。
“看，孩子自己能控制住。”苏软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稀疏的头发，“这不算什么缺陷，也是一种天赋。以后要是遇到坏人，这就是生化武器，你说酷不酷？”
“酷……”小男孩含糊不清地发出了一个音节。
虽然难听，但那是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
年轻母亲捂着嘴，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谢谢……谢谢您把他当人看……”
站在二楼回廊上的凌夜，手里端着一杯冰咖啡，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
“元帅，那个孩子的毒气虽然弱，但如果以后失控……”旁边的军务参谋有些担忧。
“那就教他怎么控制。”凌夜冷冷地打断了他，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蹲在地上哄孩子的身影，“如果是无法控制的野兽，我会亲手处理。但如果是能握在我手里的利刃，那就是神农军团未来的资本。”
他停顿了一下，赤金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占有欲，又补了一句。
“通知后勤部，这种特殊的学生，不管是宿舍还是食堂，全部单独定制最高规格的。这笔钱，从我的私人账户里扣。”
参谋愣了一下，随即挺直腰板：“是。”
元帅这哪里是扣钱，分明是在给未来的元帅夫人攒家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