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信号切断，蔚蓝星的海滩却被一种更沉重的气氛笼罩。
“医疗队！快！”
苏软手里的灵泉水不要钱似的往七七焦黑的手臂上浇。
冰凉的液体触上滚烫的碳化骨骼，蒸腾起一阵白雾。
七七疼得整个人都在细微地抽搐。
冷汗把刚才还威风凛凛的黑金制服浸透了，那张还没长开的小脸白得像纸，却咬紧了嘴唇，一声不吭。
“别咬！”
凌夜不知何时已蹲下身子。
那只平时除了握光剑就是拿文件的手，此刻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七七的下巴，迫使她松开已经被咬出血的下唇。
他拧着眉，从旁边人员手里拿过一块消毒毛巾，塞进了七七嘴里。
“疼就哭出来，小孩子不用装硬汉。”
七七的眼泪终于再也忍不住，哗啦一下全涌了出来，喉咙里发出幼兽般压抑又痛苦的呜咽。
“苏顾问，让开！”
维吉尔带着的医疗团队冲了过来。
只看了一眼伤势，这位见惯了断臂残肢的d区军医总监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高浓度白磷混合液……这帮杂碎，是要废了这孩子的变异肢。”
要是普通人类的手臂，这种程度的烧伤早就只能截肢了。
但七七的镰刀臂是异化骨骼，骨密度极高，硬生生挡住了致命的渗透。
“能不能治？”苏软的目光钉在维吉尔脸上，声音因紧张而发颤，手里还攥着剩下的半瓶灵泉水，“一定要保住她的手。”
“能保，但会很疼。”
维吉尔神色凝重，一边指挥助手架设便携式无菌舱，一边快速说道，“她的骨骼已经部分碳化，必须把坏死的组织全部剔除，再用军用级再生凝胶诱导生长。这个过程……”
“我不怕。”
七七嘴里咬着毛巾，含糊不清地挤出几个字。
她望向苏软，那双因剧痛而充血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名为值得的光芒。
苏软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酸涩得发疼。
她用力把眼泪憋回去，转身看向雷蒙。
“那个记者呢？”
“在审讯室，还没用刑，但已经吓晕过去了。”雷蒙如实回答，“查过了，那个燃烧瓶是特制的，里面加了腐蚀性毒素，要是普通孩子挨这一下，连精神海都会被永久性损伤。”
“别让他死了。”苏软的声音冰冷刺骨，“撬开他的嘴，该用的手段都用上，我要知道他背后所有的人。”
凌夜站起身，伸手在苏软肩膀上按了按。
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放心，叛徒在审讯室里，想死也是一种奢望。”
安顿好七七和其他受惊的孩子，已是深夜。
神农集团和联盟军方的联合官网，在直播结束后的十分钟内，瘫痪了整整三次。
不是被黑客攻击，也不是被谩骂刷屏，而是被恐怖的访问量直接撑爆的。
苏软瘫在宽大的沙发上，光脑投射出的虚拟屏幕上，是一个正在疯狂跳动的红色数字。
“报名人数……五千万？”
苏软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咱们学校才刚挂牌，连招生简章都没发，哪来这么多人？”
凌夜坐在一旁的办公桌后，闻言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意料之中。你低估了在这个帝国，绝望的父母有多少。”
苏软坐直了身子，手指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后台留言。
原本她以为，敢把孩子送到这里的，大概只有那些家里出了变异者，实在走投无路的家庭。
可当她点开那些报名表时，看到的是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故事。
【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他不是变异者，但他从出生起就患有罕见基因病。学校不要他，邻居嘲笑他，他才八岁，已经在浴缸里割过一次腕了！既然你们连长着镰刀的孩子都要，能不能收下我的孩子？他很乖，会洗衣服，吃得很少……】
【我的女儿天生没有双腿，升学后却被贵族学校赶出来了，说她影响校容。神农集团，求求给个机会，孩子只是想上学！】
【我儿子因为基因返祖，长了一身长毛，被同学叫野人，打架骨折了三次。我看直播了，那个螳螂臂的小姑娘好帅……我想让我儿子也变成那样，哪怕是变成怪物，至少能保护自己不挨打。】
一条条，一页页。
这些留言里，没有对变异者的恐惧，只有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疯狂。
在这个崇尚武力，基因至上的星际时代，不够完美就是原罪。
那些处于金字塔底层的，带着瑕疵的孩子，活得甚至不如阴沟里的老鼠。
苏软看着看着，眼眶又红了。
她原本只是想给七七他们一个家，想用特种兵的包装来对抗世俗的偏见。
没曾想，这一举动，竟撕开了星际社会光鲜亮丽表皮下，那道流着脓血的巨大伤口。
“凌夜。”苏软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嗯？”凌夜放下笔，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圈上，眉头轻蹙，“又哭？刚才在海滩上不是挺凶的吗？”
“我们把招生范围扩大吧。”
苏软抬起头，那双被水汽浸润的杏眼里，闪烁着一种执拗的璀璨光芒。
“不只是变异者。只要是被主流社会抛弃的，因基因缺陷无法正常上学的，甚至是被家族放弃的孩子，只要通过我们的品行考核，全都要。”
凌夜抬了抬眉，身体后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这意味着什么，你清楚吗？软软。你这是在跟整个帝国的教育体系抢人，更是在狠狠抽那些把基因分级奉为圭臬的旧贵族们的脸。”
“那就打。”苏软冷笑一声，气势丝毫不弱，“打脸这种事，多这一桩不多。我有地，有钱，还有你。我怕谁？”
凌夜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住了。
那句理直气壮的“还有你”，显然取悦了这位时常患得患失的元帅大人。
“我当然支持你。”
凌夜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苏软面前，俯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与宠溺。
“不过……”
他的话音一转，赤金色的瞳孔里杀意一闪而逝，变得幽深而危险。
“要是有人敢把手伸进我们的学校，来一个，我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