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北疆牧场时,牧民们塞了满满一马车苜蓿籽。沈砚坐在车辕上,手里转着灭生剑的剑鞘,玄铁的凉意混着聚魂玉的暖意,竟比江南的春水更让人安心。
“你看这籽,”沈龙用骨刀挑开个麻袋,褐色的籽实滚落在掌心,“埋在土里能发绿,撒在心上能生根。当年你父亲在北疆,就总说牧民的智慧比剑谱管用——他们不懂什么生息气,却知道春天该种什么,秋天该收什么。”
陆老头趴在麻袋上打盹,嘴里嘟囔着:“还是梅花酒好喝……早知道让秦风多装两瓮……”话音未落,马车突然颠簸起来,前方的小镇口围满了人,哭声顺着风飘过来,带着股焦糊味。
“出事了。”沈砚的“守心剑”在鞘中轻鸣,聚魂玉亮得刺眼。三人跳下车,只见镇口的水井冒着黑烟,几个孩童坐在地上哭,手里的陶罐摔得粉碎——井水里渗进了上游冲来的毒沙,是罗刹残部撤退时埋下的恶招。
“这毒沙遇水放热,烧得井壁都裂了。”镇里的老丈拄着拐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再找不到水源,咱们这镇就得被风沙吞了。”
沈砚走到井边,“守心剑”出鞘的瞬间,青金色光芒顺着井口往下探。生息之气触到毒沙,发出“滋滋”的声响,黑烟渐渐变淡,却没能彻底清除。“这毒混了罗刹的煞气,得用灭生剑的玄铁气中和。”他看向沈龙,“前辈,借骨刀的银光一用。”
沈龙的骨刀与灭生剑同时探出,银光与玄铁色的光芒顺着“守心剑”的青芒往下沉。三股力量在井底交织,毒沙的黑烟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清澈的泉水,映着三把兵器的影子,像三颗依偎的星。
“水!有水了!”孩童们欢呼着扑向井边,老丈却突然跪在沈砚面前,磕了个响头:“多谢仙师!我们这镇,总算能熬过这个春天了!”
沈砚连忙扶起他,灭生剑的剑鞘轻轻碰了碰老丈的拐杖,玄铁的光在拐杖头上留了个淡淡的印记——正是陈长风当年刻在护家剑上的“守”字。“不是仙师,”他轻声道,“是这剑想帮你们,它说,三百年前欠的,该还了。”
陆老头突然指着镇外的沙丘:“你们看!那是什么?”
沙丘顶上,不知何时站着个穿灰布衫的身影,正往这边挥手。沈砚认出那是陈砚,他身后跟着秦风,两人推着辆独轮车,车上装着个陶瓮,瓮口飘出熟悉的梅香。
“我就说老陈家的人靠谱!”陆老头奔过去,掀开瓮盖就舀了勺酒,“梅花酒!还是热的!”
陈砚笑着擦了擦汗:“药庐的梅花开得正好,我跟秦风摘了些,泡了新酒,想着你们回来能喝上。”他看向沈砚腰间的双剑,眼里的光像落满了星,“灭生剑……真的净化了?”
沈砚拔出灭生剑,玄铁剑身映着沙丘与小镇,竟在光中浮现出江南的梅枝。“它说,想在药庐的梅树下待一阵子,听听花开的声音。”
归途的最后一段,沈龙的骨刀走在最前,刀风扫过的地方,沙丘竟冒出点点新绿;沈砚的双剑紧随其后,青金色与玄铁色的光芒在地上织成网,网住飘散的梅香;陆老头和陈砚、秦风推着酒瓮,笑声混着酒气,惊起一路飞鸟。
回到药庐时,梅树的最后一批花瓣正落在青石板上。沈砚将“守心剑”与灭生剑并插在梅树下,两把剑的光芒缠着花瓣打转,聚魂玉的暖光透过花瓣,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无数个跳动的“心”字。
陆老头搬来石桌,倒了四碗梅花酒,碗沿沾着花瓣:“来,敬老陈,敬这两把剑,敬咱们没白走这一趟。”
沈龙的骨刀放在桌上,刀鞘的刻痕里渗进了梅香,与剑的气息融在一起。“敬什么都不如敬日子,”他饮下酒,眼里的风霜彻底化开,“敬往后的春天,都能安安稳稳,有花有酒,有剑有刀,还有想守护的人。”
沈砚望着梅树下的双剑,突然明白,所谓“守心”,从来不是握着剑不放,是让这剑的光,能照进每个需要的角落;所谓“守安”,也不是刀不离手,是让这刀的暖,能焐热每片冻僵的土地。
夜风穿过竹林,梅树的枝桠轻轻晃动,碰得双剑发出轻鸣,像在应和沈龙的话。远处,北疆的苜蓿该发芽了,小镇的井水正滋养着新的生命,而药庐的灯,亮得像颗永不熄灭的星,照着剑与刀,照着梅与酒,照着无数个正在被守护的、寻常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