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卡斯的灾难终于过去了。
城市的伤痕需要时间来抚平,昏迷的人们在数日后陆续苏醒,带着茫然与残缺的恐怖记忆,开始艰难地重建生活。
官方给出的解释是“罕见天气造成的集体幻觉”,真相被掩埋,这是维护秩序的必要代价。
而在城郊那处安静的山坡上,一场小而肃穆的葬礼正在举行。
这里潜入者的墓地。
天空是维尔卡斯难得的、洗练过的湛蓝色,几缕薄云如同哀悼的轻纱。
阳光洒落,为这片悲伤之地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来的人比预想的要多。
罗伊斯和玛丽站在最前面。
玛丽穿着朴素的黑色长裙,腹部已经明显隆起,她紧紧依偎着丈夫,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被巨大悲痛冲刷后的麻木与苍白。
罗伊斯则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脸上刻满了疲惫与哀伤,他紧紧握着玛丽的手,目光死死盯着那具简单的、尚未盖棺的棺木——里面只放着约拿生前常穿的一套衣物。
汤玛斯站在罗伊斯身侧,他穿着肃穆的黑色正装,脸色沉重,眼神复杂。
他刚刚稳固了“阴暗”途径序列九“尸体”的境界,从老师博伊德的严加看管下暂时离开,赶来送别他曾经真心关照过的学弟。
艾琳·奥德里奇小姐也在,她拒绝了父亲的劝阻,执意前来。
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黑色连衣裙,帽子上垂着黑纱,遮住了大半张脸,但紧握的双手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的父亲,奥德里奇伯爵,出乎意料地也陪同前来,他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神色凝重,目光扫过那片新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代表着官方的安宁使者静静伫立在一旁,他依旧是那身纯白的长袍,只是袖口的麦穗与天平纹章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他的伤势尚未痊愈,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温和,带着对生命逝去的尊重与哀思。
更外围一些,一些形态各异的存在悄然显现。
一只猎犬蹲伏在地。一只翅膀上闪烁着梦幻磷光的、仅有巴掌大小的蝴蝶,轻轻停留在约拿的墓碑上。
气氛压抑而沉重,只有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
葬礼的主持者是那位安宁使者。
他上前一步,声音沉重:
“我们今日聚集于此,并非为了告别一个终结,而是为了铭记一段存在,一份重量。”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约拿的棺木上。
“约拿·亚尔莫,他以他的方式,守护了这座城市,守护了他所珍视的一切。
他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正是他与他的同伴们的无畏,才让维尔卡斯避免了彻底的沉沦。
愿他的灵魂,能在女神的国度中得到永恒的安宁。”
他微微鞠躬,退后一步,将时间留给了逝者的亲人。
罗伊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迈步上前。
他站在棺木前,看着里面那熟悉的衣物,喉咙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才用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开口:
“约拿……他……从小就是一个很懂事……而且坚强的孩子。”
“我们的父母……过早的离世……那个时候,他还那么小……但是,他不哭不闹……”
罗伊斯的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个瘦小、却异常早熟的身影,“别的孩子有的玩具,新的衣服……他从不奢望……他知道家里的情况……”
“他……他很聪明,也很努力。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学……我知道,那很难……”
他的声音开始哽咽,“他的成绩……一直都非常优异……他本来……应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虽然后面……他遭遇了不幸瘫痪在床……但是,他也没有放弃……他重新振作了起来……他加入了‘潜入者’……”
“他认识了很多……值得信赖、可以托付性命的朋友……”
罗伊斯的目光扫过那另外四座新坟,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涌出,“汉斯先生,老查理先生,莉莲女士,薇薇安小姐,还有凯先生……他们……都是很好的人……约拿和他们在一起……我很放心……”
“他也在这些过程中……保护了很多人……”罗伊斯想起了瘟疫中被治愈的民众,想起了约拿每次执行任务归来时,眼底却带着一丝疲惫与满足的神情,“他做到了……他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他想守护的东西……”
他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悲痛扼住了他的喉咙,只能化为无声的哭泣。
玛丽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丈夫颤抖的身体,她的眼泪也终于滑落,滴落在丈夫的肩头。
汤玛斯走上前,扶住了几乎站立不稳的罗伊斯。
他看向约拿的棺木,眼中充满了愧疚:
“约拿是我的学弟,也是我的朋友。”
“他的仇,不会就这么算了。我已经决定,正式申请加入繁荣女神教会,借助教会的力量,追查‘信徒’途径的余孽!我会用我的方式,为他讨回公道!”
博伊德站在远处阴影中,并未阻止,只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也一样。”安宁使者轻声开口,“女神见证,对于亵渎生命、扰乱秩序的邪徒,教会绝不会姑息。”
那只猎犬发出低沉的呜咽,点了点头。
蝴蝶伊莉莎轻轻飞起,绕着约拿的棺木飞了三圈,洒下点点梦幻的磷光。
艾琳小姐掀开了面纱,露出一张苍白却写满决绝的俏脸。
她看向自己的父亲,奥德里奇伯爵微微颔首。
“父亲已经同意。”
“我会踏上超凡之路。无论多么艰难,我不会再像这次一样,只能无力地等待和逃离。
我要拥有保护自己、以及……帮助他人的力量。”
罗伊斯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汤玛斯,看着艾琳,看着在场的众人,他张了张嘴,也想说什么——他想加入,他想为弟弟报仇!
但安宁使者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温和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罗伊斯先生,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你有玛丽女士,还有未出世的孩子需要照顾。约拿牺牲自己,正是为了守护像你们这样的、普通而幸福的生活。不要让他的牺牲失去意义。活下去,好好生活,这才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罗伊斯愣住了,他看着妻子含泪的眼眸,看着她隆起的腹部,最终,无穷的悲痛和无力感淹没了他,他只能重重地低下头,发出压抑的啜泣。
奥德里奇伯爵此时也缓缓开口:“汉斯队长,是我很尊敬的朋友。约拿·亚尔莫先生,我也曾见过几面,他是一个……很有潜力和担当的年轻人。我很看好他。可惜……”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微微鞠躬,表达了他的哀悼。
每个人话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
悼词在沉重的气氛中结束。
棺盖被轻轻合上,放入墓穴。
泥土一点点覆盖上去,掩埋了那熟悉的衣物,也掩埋了一段短暂的人生。
最后,一块简单的花岗岩石碑被立起。
上面没有华丽的纹饰,没有冗长的头衔,只有一行简洁的铭文:
约拿·亚尔莫
一位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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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下这行字时,窗外的夜色正浓。
这本书大概是我写作生涯中最炽热的阶段,心里装着一个完整的世界,流淌着抑制不住的灵感,仿佛只要一直写下去,就能把脑海里的波澜壮阔尽数铺展在读者眼前。
这本书的大纲,整整五卷。
可惜,理想与现实终究有差距。
作为一名仍在摸索中的写作者,我的笔力终究没能跟上野心。
写作过程中,我渐渐发现自己对节奏的把控不够精准,对人物心理的刻画不够细腻,原本清晰的大纲在具体创作中逐渐偏离了预设的轨道。
有些精心设计的情节因为过渡生硬而被迫删减,有些重要的世界观设定因为铺垫不足而难以展开,原本计划在第一卷埋下的关键伏笔,也没能很好地融入剧情。
当写到第一卷过半时,我看着逐渐失衡的故事线,心中满是焦灼与无力。
这本书的成绩并不理想,寥寥的阅读量、沉寂的评论区。
我会反复刷新后台数据,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走写作这条路。
我遗憾的不是没有获得多少掌声与认可,而是遗憾这个在我心中鲜活无比的故事,没能被更多人看见;遗憾那些我倾注了心血的角色,没能走进更多读者的心里;遗憾那个我精心构建的世界,最终只展现了冰山一角,就不得不仓促收尾。
但即便如此,我从未后悔写下这本书。
这段创作经历,就像一场跌跌撞撞的修行,让我看清了自己的不足。
如果未来,我还能在写作这条路上坚定地走下去,如果我的笔力能够得到足够的成长,我一定会回来重启这个故事。
我会重新梳理大纲,弥补曾经的遗憾,让那些未竟的情节得以完整呈现,让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得以精心雕琢,让这个在我心中沉睡的世界,以最完整、最精彩的模样展现在大家面前。
我不是为了追求所谓的成绩,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仅仅是为了心中那份无法割舍的热爱,为了兑现当初对这个故事的承诺,为了让更多人看到我心中那个波澜壮阔的世界。
最后,我想向每一位看过这本书的读者,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谢谢你们在万千书籍中,愿意为这个不够完美的故事停留;谢谢你们包容我的青涩与不足,耐心读完这残缺的第一卷。
感谢每一位读者的陪伴与支持,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