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场上的血腥清算,如同在北风呼啸的寒冬里,又泼下了一盆冰水,让整个京城的权贵阶层都感到刺骨的寒意。战王萧执那毫不留情、犁庭扫穴般的狠辣手段,不仅清洗了明面上的敌人,更深层次地撼动了朝堂的格局,也彻底点燃了龙椅上那位帝王心中积压已久的不安与恐惧。
养心殿内,门窗紧闭,将秋日的天光与喧嚣隔绝在外。唯有御案上一盏孤灯,跳跃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皇帝半张隐在阴影中的脸。他面前,摊开着厚厚一叠卷宗,皆是此次秋猎逆案最终审结的奏报、涉案人员的供词、以及抄家所得的清单。上面每一个被朱笔勾决的名字,每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此刻在他眼中,都仿佛化作了萧执那张冷峻而深不可测的脸。
(内心oS:好一个萧执!好一个战王府!朕当真是小瞧了你!)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卷宗上“仿造王府标记”、“弩箭”、“死士”等字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萧执在猎场上那快如鬼魅的身手,那精准射杀“刺客”的冷酷,以及他下令清洗时,那双毫无波澜、仿佛视人命如草芥的冰寒眼眸。
这哪里还是那个需要静养、时不时需要王妃“悉心照料”的病弱亲王?这分明是一头蛰伏已久、终于亮出獠牙的洪荒猛兽!
(内心oS:他何时恢复了武功?何时暗中经营了如此庞大的势力?朝堂、军中,竟有这么多人甘为他所用,甚至不惜参与此等谋逆大案?他今日能以此等手段清洗异己,来日……若那刀兵转向朕这乾清宫,又有几人能挡?那姜妙,更是邪性,医术毒术鬼神莫测,身边还跟着那般通灵的妖物……此二人结合,一文一武,一明一暗,这大渊天下,究竟是他萧执的,还是朕的?!)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想起之前萧执“病弱”的种种,想起姜妙那些“不合规矩”的言行,此刻全都变成了居心叵测的证明。功高震主,尾大不掉!更何况,这对夫妻还如此年轻,如此难以掌控,他们所拥有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作为臣子、作为亲王所能安全拥有的界限。
先前扶持七皇子制衡,如今看来,不过是螳臂当车。秋猎之事,若非萧执早有准备,恐怕……皇帝不敢再想下去。一种强烈的、属于自己的皇权受到致命威胁的直觉,如同毒蛇般死死缠绕住了他的心脏。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如今,北境暂安,内部借着此次逆案也被萧执以雷霆手段肃清了不少。战王府这柄他曾经倚重、如今却已锋利到可能反噬其主的利器,是时候该彻底折断了!绝不能任由其继续坐大,绝不能将潜在的危机留给后世之君!
猜忌、恐惧、以及帝王独有的冷酷,最终压倒了一切残存的兄弟情谊与理智权衡。皇帝的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近乎残忍的平静。
他缓缓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昏暗的灯光下流转着幽冷的光泽。他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沉沉的、不见星月的夜空,仿佛在凝视着那不可知的命运,又像是在积蓄着某种力量。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他对着那无边的黑暗,声音低沉而平稳,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决绝,轻轻唤道:
“玄枭。”
话音落下,御案旁的阴影处,仿佛空间微微扭曲了一下,一道全身笼罩在黑衣中、如同融入夜色本身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显现出来。他脸上覆盖着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空洞,仿佛没有任何人类情感的眼睛。正是皇帝麾下最神秘、也最令人畏惧的暗影卫统领。
“陛下。”玄枭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干涩而没有任何温度。
皇帝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声音淡漠得如同在讨论天气:“战王府,近来风头过盛了。”
玄枭沉默伫立,如同雕塑,等待着他真正的命令。
“去查,”皇帝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动用一切手段,查战王府,查萧执,查姜妙,查他们所有的人,所有的产业,所有的往来。大到边军调动,小到府中采买,事无巨细。看看他们……是否有任何不臣之心,是否有任何……‘不合适’的举动。”
他特意加重了“不合适”三个字的读音,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是。”玄枭没有任何疑问,干脆利落地应道。
皇帝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庞,那上面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属于帝王的、俯瞰众生的冷漠。
“另外,”他凝视着玄枭那双冰冷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准备一份‘合适’的罪名。要足以……一击致命,永绝后患。”
“是。”玄枭再次应声,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养心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皇帝独自站在原地,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光滑金砖上,显得格外孤独,也格外冷酷。
帝心已定,杀机已起。
曾经的倚重与兄弟情分,在绝对皇权与猜忌面前,已然脆弱得不堪一击。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古老剧本,即将在这繁华似锦的京城,再次上演。一场针对战王府的、规模更大、谋划更深、也更加凶险恶毒的风暴,已然在这帝国的心脏——深宫之中,悄然凝聚,蓄势待发。
而此刻的擎苍苑内,萧执正在为离开京城暗中布局,姜妙则憧憬着挣脱牢笼后的自由。他们尚且不知,命运的绞索,正以一种他们最不愿见到的方式,加速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