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来了……吗?
叶凌抿着唇,沉默片刻,问:“后来呢?”
“后来研究院内的实验体发生了一次大规模暴动。”影说。
剩下的是最后一次实验记录。
“新历203年5月22日。取心脏组织。无麻醉。”
“零状态异常!生命体征正在迅速减弱,各器官出现衰竭。通知治疗系觉醒者提前干预。”
“干预无效,零正在滑向死亡!”
“实验体状态异常!”
“全部实验体提前苏醒,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
“该死!他们的目标是零!”
“房教授决定注射抑制剂,摧毁零号实验体!”
“但为什么——”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
“推测是其他实验体救了你,并且帮助你逃出了研究院。”影说,“但有一点很奇怪,实验记录显示你被注射过抑制剂,可你的记忆却相对完整——虽然缺失了一些常识性记忆,但这是实验体的通性……”
“别说了!”白泽断然说道。
他半跪在床边,担忧地看着叶凌:“零,你还好吗?”
叶凌已经听不见他的话了,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更多的画面。
血,很多的血。
有人打破了她的实验舱,有人撞开了研究员,有人替她挡下攻击,有人扶着她向前跑。
他们用生命和尸体托举着她离开了研究院。
她最后一次回头,护在她身后的是个年轻的女人。女人受了好多伤,血不住地从她嘴里往外涌。
最后一枪击中了女人的腹部,女人踉跄着倒了下去。
她想扶起女人,却被女人拼命往外推。
“活下去……”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你活下去才能救更多人……”
“零,零!”
叶凌猛然回过神来,她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但从白泽和影的表情看来一定很不好。
“我没事。”她低声说道,“我只是……有些累,能让我休息一会儿吗?”
“你睡吧,”白泽立刻说道,“我会告诉李叔你不舒服,让人将早餐送进来。”
叶凌摇摇头:“不行,这样会引起怀疑。”
她几乎精疲力尽,仰面倒在了枕头上,喃喃道:“一小会儿就可以了。”
她的状态不对,白泽和影都看得出来。
白泽对影挥了挥手,示意他赶快出去。
影瞪着他:你怎么不走?
白泽指了指楼下,又指了指叶凌和自己,抬起下巴:零是我未婚妻,我当然要和她在一起!
影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向白泽:我会盯着你的!
白泽不耐烦地再次挥手。
影最后看了一眼叶凌,想要说话,但刚张开嘴就被白泽捂住了。
白泽干脆把他拖到窗边丢了出去。
影对他竖了一个直抒胸臆的中指。
深秋的清晨带着几分凉意,白泽关上了窗,犹豫了片刻,走到床边躺了下来。
叶凌感到身边的床垫陷了下去,她知道是白泽,也猜到他可能有些话想对她说,但她太累了,而且心中乱成一团。
“别说,”她说,“最起码现在别说。”
白泽“嗯”了一声,果然没有说话。
他用被子将她裹了起来,隔着被子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
这个动作让叶凌想起了叶依依,她们刚被领养的时候,她时常睡不着,依依每次都会轻轻拍着她,哼着一首曲调舒缓的歌。
“你会唱歌吗?”她问。
白泽的手顿了一下,片刻之后,低声唱了起来。
叶凌没有费神去分辨歌词是什么,低沉的歌声,昏暗的房间,裹紧的被子,还有一下又一下落在她身上的手,这些都让她觉得安全又熟悉。
她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
叶凌睁开眼。
“醒了?”低沉的男声在她头上响起。
她过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在别人怀里。
叶凌条件反射一脚踢过去,猝不及防之下,白泽被她踢下了床,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
随即她反应过来,扑到床边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白泽捂着头从地上坐了起来:“嘶……没事……”
他抓着叶凌的手狼狈起身:“七点钟了,你打算再睡一会儿还是起床?”
“不能睡了,今天还有事。”叶凌嘟囔了一声,再一次诚恳道歉,“对不起啊,我……有点睡迷糊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你。”
“没事,”白泽轻轻笑了一下,“警惕一点是应该的。你先换衣服吧。”说完就离开了卧室。
叶凌下了床,拿起一旁叠放整齐的衣服慢腾腾地换了起来。
她有点尴尬。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会睡成这样,明明她的睡相一向很好的。幸亏是白泽,如果换成影,说不定就要麻烦上许多。且不说他会不会在她睡着的时候趁机占便宜,就单说把他踢下床这件事,影最少会念叨上半个月,还会得寸进尺提出各种过分要求让她补偿他。
不行,不能再想了,一想起他就头疼。
叶凌换好了衣服——她注意到衣服都是新的,款式和她来时穿的类似,显然是白韫特地按照她的喜好让人买的。
白韫想弥补白泽,但白泽的抗拒太明显,于是只能转而从她身上下手。
这种心态倒是方便了她接下来的计划——
“对不起!”叶凌感觉这一会儿道的歉要比她一辈子都多了,“我不知道你还没换好衣服……”
白泽穿着一件衬衫,还没来得及将扣子扣好,隐约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闻言,他笑了起来:“这种小事用不着道歉,在荒野上你不是经常会撞见我们换衣服么?”
“那不一样,毕竟场合不同。”叶凌说,“而且在荒野上我经常忘了自己是个女人。”
在生存面前,人被简单粗暴地分为活人和死人,性别被压到了一个不那么重要的位置。
但来到内城,尤其是住进了白家的别墅,平常司空见惯的场景一下子就变得不合适了。
白泽已经扣好了扣子,单手扣着袖扣,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还是伸到了叶凌面前。
“我知道,”他说,“帮个忙。”
叶凌耸耸肩,帮他扣上了袖扣,没有去想他说的知道究竟是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