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叶凌假装没看见其他人的目光。
主意是影出的,他说得理直气壮。
“孤男寡女躲在一个密闭空间里最好的理由当然就只有那个了啊!你放心说就是,赵安宁还能当场查看你们的记忆不成?”
果然说完之后,一时间没有人开口。
“呵,”赵安宁发出了一声冷笑,“我记得你们不是有辆车?”
他的视线在叶凌和白泽身上来回移动:“真的有必要‘特地’去岗哨亭?”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我想这与赵会长没什么关系吧?”白泽说。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赵安宁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们这些雇佣兵向来不在乎环境什么的……”
“赵会长不也是雇佣兵吗?”白泽冷淡地说,“不知道赵会长是在什么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但是我的生长环境让我还是有些挑剔的。”
叶凌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一样了。
他收起了平时的内敛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锋芒。
赵安宁脸上的笑消失了,他讥讽道:“哦?我倒是没看出来,原来你还是个贵公子……”
“够了!”
一直沉默着的段民忽然开口道。
他瞥了一眼赵安宁,声音里带着警告:“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垃圾场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纠缠!”
赵安宁挑了一下眉,靠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段民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他再一次将目光投向白泽,问:“据你了解,当时场中大约有多少异种?都是什么等级的?究竟是族群还是……”
他停了下来,脸上是深深的焦躁。
“不清楚,”白泽说,“但数量绝对不少。”
“我们躲在地窖里,外面的惨叫声一直到天快亮才结束。至于等级,现场留下的尸体里最高的是三级。”
“是兽潮。”他说,“异种的种类太多,绝不是族群的迁徙。”
段民的嘴唇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这是他最怕听到的。
一个月前,他就听到了关于仪式的传闻,还有人弄来了异种要见他。
他当时否认了这种说法,还严令别人不准传播谣言。
仪式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了,怎么可能就这么倒霉,偏偏出现在79号外城附近?
他已经安安稳稳在这里当了几年的总指挥,再熬上两年,就能调回内城了。
所以他将这个消息压了下去,想着就算是真的,至少也有两年的缓冲时间。他多走动走动,争取尽快调回内城,至于这边的烂摊子,就留给下一任好了。
但没想到一切发展得竟然这么快。
兽潮……
上一次死的只有普通人,他还勉强能压下去,但这一次,却实打实地折损了一百多个觉醒者。
就算他想压,公会也不会同意。
内城迟早会知道的,不,可能已经知道了消息。
而且……
段民再一次打量着白泽。
幸好他没死在兽潮里。不,他为什么没死在兽潮里?
段民的心绪不停翻涌着,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直到敲桌子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段总指挥,”影似笑非笑地问,“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处理……”
段民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我们会尽快提出相应的方案,根据各公会的死亡情况给出应有的赔偿。”宗长生将话接了过去,一副十分官方的口吻,“今天麻烦各位了,还请各位耐心等待……”
“人没死就没赔偿?”影打断了他,“不合适吧?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消息,全靠我们公会的两名成员能活下来,而且我们也第一时间进行了配合,不然消息传开的话,对你们后续的工作也会有不小的麻烦吧?”
宗长生扶了扶眼镜:“感谢你们的配合,你们此次带回来的消息,可以说间接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那应该有奖赏吧?”影笑嘻嘻地说。
宗长生极细微地皱了一下眉毛,继续道:“后续我们将……”
“有。”段民很突兀地开口道。
宗长生有些惊诧地看向他,他的嘴唇抿得很紧,不耐烦地说:“把那些废话留着应付其他人吧,他们是活着回来的——赔偿和奖赏不是一码事。”
他坐直了身体,无形的威压从他的身上散发开来。
“今天这里的一切对话都需要保密。”他的目光扫过穆亦和赵安宁,“我知道你们有私心,也不在乎,但想想看,如果没有做好预案,整座城市很快就会乱成一团,你们也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吧?”
赵安宁耸耸肩,而穆亦则说道:“这正是我们今天来这里的原因。”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昨天在信号消失的时候,酒馆里就有了关于兽潮的传言,只不过普通人还不知道而已。段总指挥,这事瞒不了几天。”
虽然在这个世界里,抵抗异种的主力军是觉醒者,可普通人才是维持一个城市能够正常运转的基石。
恐慌的情绪一旦蔓延开来,犯罪率、自杀率都会急剧上升,最后甚至可能导致秩序崩塌。
不管是赵安宁还是穆亦都清楚这一点,他们或许可以凭借三级觉醒者的身份在其他外城也过得不错,但谁愿意放弃自己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呢?
“瞒不住也要瞒。”段民咬了咬牙,说,“事到如今只能想办法向内城求助,最起码要先拖上一个月,等内城那边给了消息,再……”
“二十天就可以了。”宗长生插嘴道。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他扶了扶眼镜:“二十天之后,圣城遗迹就要开启了,荒野上这一点事,很快就会被人忘到脑后。”
“这二十天里,我们只要发布公告说会派人去垃圾场调查,同时适当给民众一些刺激,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就可以了。”
他冷静得近乎冷漠:“毕竟对大多数人来说,别人的命还没有自己手上的一块面包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