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初平四年(公元193年)八月初,长安未央宫。
夏末的暑气尚未完全消退,但殿内已置放了从冰窖取来的冰块,带来丝丝凉意。然而,比这凉意更让刘协心潮澎湃的,是刚刚由绣衣府呈送上来的江东急报。
“陛下,江东孙策已正式发布檄文,宣告与伪帝袁术决裂,斥其僭逆之罪,并已誓师出兵,欲攻庐江!”贾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内容却足以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好!好一个孙伯符!果然没让朕失望!”刘协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之色,他快步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扬州与豫州的方向,“这把火,终究是烧起来了!”
刘协走到地图前,手指重点颍川、陈国、梁国区域,“孙策反戈,袁术后院起火,其部署在颍川、陈国、梁国的兵力必被牵动,需从北线抽调兵马回援!此乃天赐良机!我军当趁其阵脚大乱,内部恐慌之际,一举廓清颍川、陈国、梁国,将袁术势力彻底逐出此三郡!”
刘协顿了顿,手指向西移动,落在与司隶接壤的南阳郡上:“不仅如此,南阳郡!此郡北接司隶,西连荆州,乃帝乡之土,岂容伪帝窃据?如今袁术注意力被江东吸引,北线兵力又被张辽、段煨等人牢牢粘住,此时不发兵收复,更待何时?”
刘协听得连连点头,眼中精光四射。诸葛亮亦能感受到这战机稍纵即逝的紧迫。诸葛亮清澈的眼眸中似有所悟,低声道:“此乃‘攻其所必救,趁其虚而击之’,孙策动则全局皆活……”
刘协继续阐述,语速加快:“如今已是八月,秋高气爽,正利行军。我军可在入冬前,发动一场旨在彻底解决豫州方向威胁、并夺取南阳战略要地的攻势!凉州、并州已定,北疆有黑山军及诸将镇守,袁绍虽扩军三十万,然其四面受敌,短期内难以对我形成致命威胁。如今朝廷重心,先破袁术!”
“拿下南阳,不仅能将袁术势力彻底逼出司隶周边,更能以此为楔子,加大朝廷对荆州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届时,我军兵锋直抵荆州北门,刘景升焉能不更加倚重朝廷?”
刘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沉声道:“传朕旨意——”
“一、敕令张辽、张邈,即刻对陈国、梁国之敌发动总攻,务求速战速决,廓清残敌!”
“二、敕令段煨,加大颍川攻势,与张辽部东西对进,务必在九月前,彻底光复颍川全境!”
“三、光复三郡后,张辽、段煨部可视情况,兵锋南指,威逼汝南,牵制袁术兵力,使其无法全力回援南阳!”
安排完豫州方向,刘协的目光投向南阳,略一沉吟,决然道:“至于南阳郡……京兆尹如今固若金汤,司隶内部安稳,朕身边有典韦、陈到护卫足矣。是时候让许褚活动活动筋骨了!”
他看向侍立一旁,如同铁塔般沉默的许褚:“许褚听令!”
许褚瓮声出列,抱拳道:“末将在!”
“朕命你为平南中郎将,率两万羽林军精锐,即日启程,出武关,直取南阳郡析县、郦县,兵锋直指宛城!朕要让袁术知道,窃据帝乡,需付代价!”
“末将领命!”许褚声如洪钟,眼中燃起战意。
“不错!”刘协点头,“即刻拟旨,以八百里加急送往襄阳,令荆州牧刘表,接旨后即刻出兵,命南阳南部之文聘所部,北上攻打宛城,与许褚南北对进,合围袁术南阳守军!”
就在殿内群情激昂,准备领命而出之际,一个清越却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响起:
“陛下,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军师祭酒郭嘉。他微微蹙眉,出列躬身道:“陛下运筹帷幄,战机把握确属精妙。然,嘉有一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刘协目光转向郭嘉,示意他继续。郭嘉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道:“陛下,如今北线,公孙瓒、黑山军以及朝廷布置的兵马,已给予袁绍极大压力,迫使其疯狂扩军应对。若此刻我朝廷大军在南线对袁术发动如此大规模的全线进攻,攻势过猛,恐生剧变。”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沉凝:“袁术虽行僭越之事,然其与袁绍终究同出汝南袁氏,血脉相连。在生死存亡之巨大威胁下,难保不会摒弃前嫌,被迫联合。二袁若真联手,带甲之众何止数十万?届时,我军将同时面对两个最强大的敌人,局面恐远比现在复杂、艰难。望陛下三思。”
郭嘉的话如同在一盆炽炭上浇了一瓢冷水,让殿内热烈的气氛为之一凝。诸葛亮等人也露出思索之色,显然,郭嘉的担忧不无道理。
然而,刘协却只是微微摇头,脸上非但没有犹疑,反而露出一丝尽在掌握的笑容。他断然开口,语气斩钉截铁:“奉孝之虑,朕知晓了。但朕可以明确告诉你,二袁联合,绝无可能!”
“袁术此人,骄狂刻深,素以袁氏嫡子自居,视袁绍为家奴、婢生子,鄙薄入骨。其称帝之心,早已有之,岂会甘于人下,与他一向看不起的‘家奴’联手?朕此番用兵,正要利用其互相猜忌、坐观成败之心,速战速决!”
刘协内心暗道:“我乃知晓未来之人,岂会不知二袁终不能合?”
见天子如此笃定,仿佛亲眼所见一般,郭嘉不由得一怔。
他当即收敛疑虑,拱手一礼,坦然道:“陛下明鉴,是臣思虑不周了。既如此,嘉无异议,愿陛下此战,旗开得胜,一举廓清豫州,收复帝乡!”
刘协满意地点点头:“善!诸卿,依计行事,不得有误!为以防万一,文和严密监控袁绍、袁术兵力调动”
“臣等领命!”
数日之后,荆州襄阳,州牧府。
刘表接到长安传来的圣旨,仔细阅毕,脸上神色复杂。他屏退左右,只留下心腹蔡瑁、蒯良(尚未启程赴长安)。
“朝廷欲对南阳用兵,命我荆州出兵夹击……”刘表将圣旨递给二人传阅,“袁术窃据南阳北部已久,如鲠在喉,若能拔除,自是好事。只是……”
蔡瑁看完,冷哼一声:“朝廷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让我荆州儿郎为其前锋,与袁术死磕,他们自司隶发兵,坐收渔利?万一战事不利,损耗的可是我荆州的实力!”
蒯良则沉吟片刻,缓缓道:“明公,德珪(蔡瑁字)非也,明公乃汉室宗亲,陛下旨意已下,天子如今威加海内,兵锋正盛,并、凉已平,黑山、公孙归附,大势如此,况且,南阳本属荆州,收复失地,于明公声望亦是有利。再者,朝廷已派许褚率羽林军自北而来,并非让我军独力承担。”
刘表微微颔首,蒯良的分析总是更顾及长远和大局。他沉思良久,叹了口气:“袁术倒行逆施,僭号称帝,天下共击之。我刘景升身为汉室宗亲,荆州牧,讨逆安境,亦是本分。”
他最终下定决心,对蔡瑁道:“德珪,你即刻持我手令,以八百里加急送往文聘军中,令仲业(文聘字)接旨后,即刻整军,向北推进,攻打宛城!告诉他,朝廷许褚将军已率军自武关南下,令其务必与朝廷王师密切配合,形成夹击之势!然,需稳扎稳打,不可冒进!”
“诺!”蔡瑁领命,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见刘表已做决断,也不再反驳。
与此同时,南阳郡南部,文聘军大营。
文聘接到刘表转来的朝廷圣旨以及刘表的亲笔手令,仔细阅读后,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随即化为决然。
他召集麾下将领,扬了扬手中的绢帛,声音沉毅有力:“朝廷旨意已至,陛下命我等北上,与自司隶南下的许褚将军合力,收复南阳,剿灭伪帝袁术在南阳的势力!”
他目光扫过众将:“袁术无道,窃据帝乡,苛政虐民,天怒人怨!我文仲业受朝廷厚恩,刘荆州信重,保境安民乃职责所在!如今王师已动,我等岂能落于人后?”
“传令三军!即刻拔营,兵发宛城!此次,定要一举克复南阳,扬我荆州军威,报效朝廷!”
“诺!”帐下将领齐声应和,士气高涨。他们在此与袁术军对峙已久,早已憋了一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