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3年2月,南阳郡治所宛城呈现出一派繁忙景象。虽值初春,后将军府邸内外却是一片热闹场面。在原有府邸基础上扩建的宫室已初具规模,工匠们正在做最后的修整,新涂的金漆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称帝大典定在二月初二这日。天未破晓,八千甲士已沿朱雀大街列队肃立,玄甲红缨在晨曦中显得庄严肃穆。袁术身着尚方监特制的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垂有十二旒白玉珠的冕冠,手持三尺玉圭,在三百名仪卫的簇拥下缓步登上九丈高坛。这件衮服以玄色缯帛为底,日、月、星辰纹样绣于肩背,山龙华虫等纹饰布满衣襟袖口,金线绣制的图案在火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太祝令朗声诵读祝文,声音在旷野中回荡:“汉室陵迟,世失其序……袁氏出自有虞,乃黄帝后裔,今得传国玉玺,应天受命......”
坛下百官依礼制匍匐行礼。此时一阵风吹过,旒珠轻轻碰撞,三辰旗随风飘扬。祭祀用的太牢祭品整齐地陈列在祭坛前,司礼官按部就班地继续主持仪式。
午时在德阳殿举行朝会,新刻的“仲家”玺印在诏书上留下清晰的印迹。群臣齐呼“万岁”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端坐在龙椅上的袁术神情肃穆。当主簿诵读《即位诏》中“代汉者当涂高”一句时,殿外传来些许骚动——是运送礼器的马匹经过未干的路面时留下了蹄印。
当晚的庆宴上,三十斛楚酒被倒入铜爵,袁术微醺中轻抚玉玺螭虎纽上的缺角。这方传国玉玺是孙策处所得,那道被王莽摔破后以黄金镶补的裂痕,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他刘邦不过亭长之身...”他轻声自语时,目光掠过殿柱上新漆覆盖处,那里还隐约可见去年大火焚烧过的旧痕。
与此同时,丹阳郡治所宛陵,一场决定未来江东格局的密谈,正在一座看似普通的宅院中进行。与会者仅有两人,却足以搅动半壁江山。
年方十八的孙策,一身劲装,剑眉星目,顾盼间自有勃勃英气,此刻却像只躁动的猎豹,在厅内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窗外,似乎在等待什么。而坐在他对面的正是周瑜。
“公瑾!你可算来了!”孙策一见周瑜,立刻大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语气急切得如同点了火的爆竹,“袁公路那厮,居然真的称帝了?”
“好!好!好!”周瑜连说三个好字,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猛地一拳捶在案几上,震得茶盏乱跳,“这老匹夫,自寻死路!他一旦僭号,便是天下公敌!长安那位小天子,就算为了汉室颜面,也必发兵讨伐!我们的机会来了!”
孙策兴奋地看向周瑜:“公瑾,你之前分析得对!天子重心在西凉,又要防着北边的袁绍,一旦与袁术开战,必然无法全力南顾。袁术为了应对天子,北面压力巨大,南边的刘繇他肯定顾不上了!这正是我们扩大地盘的天赐良机!”
周瑜看着好友激动模样,优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清朗如玉磬:“伯符所言,确是机遇。然,机遇往往与风险并存。瑜近日思之,觉此事关键,在于一个‘快’字。”
“快?”孙策停下脚步,专注地看向周瑜。
“不错。”周瑜放下茶杯,走到悬挂的简易地图前,手指点向南阳,“袁术称帝,天子必伐。然天子手握精锐,若调度得当,雷霆一击,袁术能撑多久?半年?一年?还是两年?犹未可知。”
他的手指滑向刘繇所在的区域:“我等如今仅据丹阳一郡,根基未稳。若想成事,第一步,须在袁术被天子击溃之前,尽可能多地吞下刘繇管辖地区。”
孙策眼睛一亮:“我们可以再骗袁术一次!就说愿替他攻打刘繇,解除南顾之忧,让他能专心对付天子!向他再要些兵马钱粮!”
周瑜含笑点头:“此计可行。袁术如今志得意满,接下来就要面对徐州陶谦、荆州刘表、以及天子的压力,若再加上刘繇,根本撑不住,大概率会应允。我等便可名正言顺地扩大兵力,进攻刘繇。”
周瑜的笑容随即收敛,语气变得凝重:“但此计之险,亦在于此。我等必须在袁术败亡之前,击败刘繇,要拿下吴郡、会稽,形成稳固后方,否则……”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孙策:“若天子速胜袁术,而我等连刘繇都未解决,仅凭丹阳一郡,届时只能顺势归顺朝廷,做个安稳太守。”
孙策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岂能归顺!父仇未报,大业未成!我孙伯符岂是屈居人下之辈!”
“既如此,则必须快!”周瑜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快败刘繇,快定江东!袁绍绝不会坐视天子吞并袁术而坐大,必会趁机攻略兖州或青州,而天子没有水军,只能优先解决袁绍,无力南顾,火速西进,以‘为父报仇’之名,攻取荆州江夏、长沙、零陵、桂阳等郡!”
他描绘出一幅惊人的蓝图:“届时,我军据有扬、荆大部,凭长江天险,水师之利,纵使天子平定北方,想要南下,亦非易事。时间,便站在了我们这一边。”
孙策听得心潮澎湃,呼吸都急促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雄踞江东、虎视荆襄的场面。
周瑜深吸一口气,总结道:“当下之策:第一,立即着手准备,再次向袁术请命‘助拳’,索要资源。第二,厉兵秣马,一旦得到袁术许可或资源,以最快速度击溃刘繇。第三,密切关注北方战局,尤其是天子与袁术交战之初的态势。若天子进展神速,我等计划需及时调整,甚至……考虑备选方案。”
孙策重重一拍周瑜的肩膀,豪气干云:“好!就依公瑾之计!和天下争锋!我孙策能否龙腾江东,就在此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