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傕、郭汜等人的降表如同雪片般飞入未央宫,后续的军队接收、整编、造册工作也紧锣密鼓地展开。当杨彪将初步统计的董卓遗产——兵力清单呈到刘协面前时,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刘协还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杨彪语气平静,重复道:“陛下,据各军呈报及旧档核对,董卓麾下,剔除老弱辅兵,实有可战之兵约九万之众。”
他详细分说道:“其中,最精锐者,乃飞熊军,俱是西凉百人将及以上选拔而出,人马皆披重甲,攻坚破阵,无往不利,满编三千,现分驻郿坞与长安,已尽入陛下之手。”
“其次为轻骑兵,约两万七千骑,来去如风,最擅掠阵、迂回、追击。”
“另有高顺将军麾下‘陷阵营’,虽仅七百余人,然号‘攻无不克’,每战为先,勇悍绝伦。”
“其余则为各类步兵,约六万人。”
杨彪补充道:“此外,尚有负责粮草辎重、修筑营寨的辅兵、民夫近九万人。如此算来,董卓麾下,战兵与辅兵比例几乎为一比一,实乃旷古绝今之强军!”
刘协听得心潮澎湃:“九万能战之兵,近三万骑兵!再加上文远和公伟(朱儁)即将在兖州收编的三十万青州军……步骑兼备,钱粮充足!”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支庞大的军队在自己麾下集结,旌旗招展,兵甲铿锵:“朕有如此雄师,扫平不臣,中兴大汉,指日可待啊!说不定……一两年内就能还于旧都,重振乾坤!”
殿外黄门侍郎高声禀报:“陛下!温侯吕布,凯旋归朝,于宫门外候旨!”
“哦?奉先回来了?快宣!”刘协心情正好,立刻召见。
片刻后,吕布昂首阔步走入殿中,一身戎装未卸,风尘仆仆却难掩得意之色。他身后几名亲兵抬着几个沉甸甸的大箱子。
“末将吕布,奉旨查抄郿坞,现已毕功!特来向陛下复命!”吕布声如洪钟,单膝跪地,姿态做得十足。
刘协笑容满面,亲自上前将他扶起:“奉先快快请起!卿此次又立大功,荡平郿坞,缴获巨万,实乃朕之肱骨,大汉柱石!辛苦了!”
吕布被这一通夸赞捧得浑身舒坦,嘴上谦虚道:“为陛下效力,分所当为,不敢言辛苦!”他顺势一指那几个箱子,“陛下,此乃末将自郿坞库藏中,精心挑选出的些许珍玩异宝,特献与陛下,聊表忠心!”箱子打开,珠光宝气瞬间溢出。
刘协脸上笑容不变:“奉先有心了!如此忠勤,朕心甚慰!”他话锋一转,极其自然地说道:“然,此番大捷,非卿一人之功,乃全体将士用命之结果!朕岂能独享这些珍玩?奉先,朕命你,即刻将这些珍宝悉数变卖,所得钱帛,连同朕再从内帑拨付的一批,一并犒赏此次出征的全体将士!凡为朕、为大汉效命者,朕绝不吝啬赏赐!”
吕布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
“末将……末将代全体将士,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吕布这次跪得心服口服,感动莫名。
打发走欢天喜地去当散财童子的吕布,刘协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
“九万兵马……其中五万都是根深蒂固的西凉军……”刘协喃喃自语,“如今投降,不过是权宜之计,若一直聚在一起,终究是个隐患。交给吕布?不行不行,那岂不是让他如虎添翼?想想就吓人……”
分散派驻?眼下天下未定,各处都需要大将镇守,但这群骄兵悍将,派谁去统领能放心?弄不好就是放虎归山。
“李傕、郭汜、牛辅……这三个家伙,现在就是个闲散议郎,屁用没有,杀了又怕激起西凉兵变……嗯?牛辅迷信?那个巫觋算得‘准’?李傕郭汜好像还挺听贾诩的话?”
一个绝(缺)妙(德)的主意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来人!传贾诩!”刘协嘴角勾起一抹狐狸般的笑容。
贾诩很快被“请”来了。他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人畜无害的样子,但微微紧绷的嘴角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天子突然单独召见,绝非好事。
“文和先生来了,坐。”刘协显得很随意,“近日西凉诸将相继归顺,朝廷兵力大涨,文和先生功不可没啊。”
贾诩躬身:“陛下洪福齐天,众将仰慕天威,非臣之功。”
“文和先生!”刘协再次打断他,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看如今朕手握近十万西凉精锐,兖州三十万青州军旦夕可下,徐州陶谦、幽州刘虞、荆州刘表、益州刘璋皆乃汉室忠臣或宗亲。朕再问你,依你之见,朕中兴大汉之望,几何?”
贾诩被问住了。他快速在心中盘算:精兵强将在手,钱粮充足,大义名分在手,地方诸侯至少短期内不敢明目张胆对抗……这优势太大了!除非……
“陛下,”贾诩谨慎地回答,“若内修政理,外抚诸将,中兴之业,确……确有望。”
“除非荆州、益州联合起来跟朕捣乱,是吧?”刘协替他说了下去,“可惜啊,刘表只想守着他的自留地当土皇帝,刘璋更是胆小如鼠,只求偏安一隅。他们巴不得朕稳住局面,他们好继续关起门来享福。”
贾诩默然。天子分析得一点没错。这局面,对于一心求存的他来说,简直是……无处可逃!除非天下再次大乱,否则天子这艘船,是目前最稳当的。
“陛下圣明。”贾诩干巴巴地回道。
“所以啊,”刘协笑眯眯地,图穷匕见,“这‘绣衣使者’的担子,先生就别推辞了。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朕既然找到了你,你就躲不掉。好好替朕办事。
贾诩:“……” 这话太直白了,直白得让他绝望。是啊,他能怎么办?反抗?逃跑?天下虽大,可眼看就要被这位小陛下收拢了,他能跑到哪去?这简直是把他的退路全堵死了,非逼着他赌一把,赌天子能赢到最后!如果再不答应天子,怕不是自己已有取死之道。
贾诩内心挣扎良久,最终化作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他抬起头,躬身道:“臣……领旨。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很好!”刘协抚掌大笑,“既然你答应了,这人手嘛,朕也给你配好了。牛辅、李傕、郭汜那三个闲人,以后就归你调遣了!牛辅还算有点小聪明,给你当副手,李傕郭汜给他打下手。他们不是在西凉军里还有不少亲信旧部吗?允许他们从中挑选两千可靠精锐,作为‘绣衣使者’的直属力量,负责……嗯,‘执行公务’。”
贾诩嘴角抽搐了一下。把这三个祸害甩给我?还给我配了打手?陛下您可真会省心!
“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刘协收敛笑容,“给朕把长安城里这些世家、官员,都盯紧了。谁家宴请了谁,谁和谁私下见面了,说了什么话,收了什么礼,都给朕记下来。尤其是跟王司徒走得近的那些……”
“臣,明白。”贾诩低头领命。
“对了,”刘协仿佛想起什么,语气轻松地说,“朕准备给吕布赐婚,双喜临门。宫里的一个侍女,朕赐名貂蝉,而此女恰巧是某位大儒义女,譬如蔡邕,文和先生觉得如何?”
贾诩何等人物,瞬间就明白了天子的用意——这是要给吕布身边安插眼线,吹枕边风啊!那个侍女好控制,还要给予适当的名分”
“臣,遵旨。”贾诩躬身退下。走出殿门时,他抬头望了望天,心情复杂。这艘贼船,算是彻底上了。也罢,既然躲不掉,那就只好……尽力让这艘船开得更稳些了。至少现在看来,这位小陛下,手段和运气都相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