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手机屏幕按灭，放在茶几上。他没再盯着数据流看，而是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缝往外瞧了眼。楼道里安静，灯亮着，隔壁那对小夫妻的门关得好好的。
他回身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已经凉了，但他不在乎。刚才那个信号又出现了，和上次一样，来自同一个号码。他知道，对方快动手了。
他掏出手机，给保洁阿姨发了条消息：“明天下午三点，让你儿子儿媳来我家坐坐，就说我想请他们喝茶。”
消息刚发出去，他又补了一句：“别说是我说的，就说是你老朋友想认识新人。”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老夫子正在屋里摆茶具。三个杯子，一壶龙井，还有一盘瓜子。他不喜欢嗑瓜子，但听说年轻人爱这个。
三点半整，门铃响了。
他开门，看见一对年轻夫妻站在外面。男的个子不高，穿着格子衬衫，手里拎着水果；女的扎着马尾，穿牛仔裤，脸上带着点不耐烦。
“叔叔好。”男的先开口。
“进来坐。”老夫子侧身让开。
两人进屋，坐在沙发上。男的把水果放茶几上，女的没动，环顾四周。
“你们妈常跟我聊天。”老夫子倒茶，“说你们结婚后挺幸福的，就是最近总为房子的事吵架？”
女的一愣：“谁说我们吵架了？”
“我没说你们吵。”老夫子递过茶杯，“我是说，有人想让你们吵。”
两人对视一眼。
老夫子打开平板，点开一段视频。画面是他们家阳台，时间是上周五晚上七点。男的在煮面，女的在切菜，边切边笑，说：“等攒够钱，咱们换个大点的。”
接着画面一转，是另一个视角——手机录屏。显示女的正在搜“婚后换房贷款政策”，底下跳出一条广告：“政府合作项目，首付两成起，夫妻一方可签”。
“这广告是你点进去的？”老夫子问。
“我……我不记得了。”女的皱眉。
“不是你点的。”老夫子又点开一张图，“是有人远程操控了你手机里的一个App，在你刷短视频时推的。”
男的脸色变了：“什么意思？有人偷看我们聊天？”
“不止。”老夫子调出另一段监控。画面里一个穿快递服的男人站在他们家门口，背了个包，包上贴着“扫码领红包”的标签。
“这个人昨天给你打过电话吧？自称房产顾问，说能办低息贷款？”
“打了。”女的点头，“声音听着挺正规的。”
“那是变声器。”老夫子冷笑，“他背包上的二维码，扫出来是个钓鱼链接。你只要点进去，手机就被种了监听程序。”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
男的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女的咬着嘴唇。
“我们……我们只是觉得房子小了点。”女的小声说，“也不是非得换。”
“坏人就怕你们这么想。”老夫子放下平板，“他们专门找刚结婚的人下手。你们感情好，生活稳定，但他们知道，只要提‘房子’‘孩子’‘钱’，谁都容易慌。”
“那他们到底想干嘛？”男的抬头。
“让他们自己乱。”老夫子说，“比如你现在，是不是怀疑她背着你打听贷款？”
男的一怔。
“你也一样。”老夫子看向女的，“你是不是觉得他最近总加班，其实是去见中介？”
女的脸色白了。
“你们都没做错。”老夫子语气缓下来，“错的是那个装快递员的人，还有背后指使他的家伙。”
手机突然震动。
老夫子看了一眼，笑了。
“来了。”
他把手机转过去。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备注写着“学区房咨询”。
“接吗？”他问。
两人僵住。
“接。”女的深吸一口气，拿过手机，“我倒要听听他说什么。”
电话接通，扬声器打开。
“您好，我是安居房产的小陈。”温柔女声传来，“看到您之前关注过我们的项目，名额快截止了，要不要再聊聊？”
老夫子冲女的点点头。
“如果贷款的话，会不会影响家庭信用？”女的问。
“完全不会。”对方马上答，“我们可以做内部流水，银行查不出来。而且不需要夫妻双方签字，一个人就能办。”
老夫子立刻在手机上点了下。
“您说的‘内部流水’，是不是假材料？”女的继续问。
“哎呀，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声音轻笑，“这叫灵活操作。现在很多年轻夫妻都这么办，轻松上车。”
老夫子站起身，走到窗边往下看。
小区门口，一辆灰色电动车正准备离开。骑车的是个瘦高男人，戴着头盔，车后座绑着个文件夹。
他按下通话结束键，拨通物业电话：“三号门，拦住那个穿黑夹克骑电动车的，他手里有违规资料。”
挂了电话，他回头看向小两口。
“等会儿保安会把他带到值班室。你们可以去看看，他背包里还有什么‘政府合作文件’。”
男的猛地站起来：“这人真的在骗我们？”
“不止骗。”老夫子说，“他还录了你们说话的声音，打算剪辑成‘夫妻私下商量换房’的录音，寄给你们父母，说你们瞒着家人搞大额贷款。”
女的眼眶红了。
“我们……我们根本没想那么多。”
“我知道。”老夫子坐下，“你们只是想过好日子。可有些人，就怕别人过得太顺。”
屋里沉默了很久。
老夫子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纸和两支笔。
“写点东西。”他说，“不用念出来，就写一句最想对对方说的话。写完交换。”
男的低头写，手有点抖。
女的也写了，叠好纸片，放在茶几上。
两人交换。
男的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我不想你为了省钱天天吃泡面。”
他鼻子一酸。
女的打开自己的，上面是：“我下班路过花店，想买盆绿萝放厨房，怕你说我乱花钱，就没买。”
她捂住嘴，眼泪掉下来。
老夫子没说话，只把茶壶拎起来，给他们续上热茶。
“其实我妈前几天就跟我说，有人打电话问她家里事。”男的抹了把脸，“她说有个邻居老太太特别关心我们，问我们要不要介绍理财顾问。”
“那就是同一批人。”老夫子点头，“他们先摸底，再下手。你们越在乎家，就越容易被吓住。”
“以后再也不信这些了。”女的擦干眼泪，“连我妈都不让她乱接陌生电话。”
“这就对了。”老夫子笑了，“记住，真关心你们的人，不会催你们赶紧签字，也不会说‘机会只有一次’。他们会等你们商量好，再一起做决定。”
门外传来敲门声。
老夫子开门，保安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个文件夹。
“人带下去了，这是他包里的东西。”保安递过来，“全是打印的假合同，还有你们小区业主名单。”
老夫子接过，翻了翻，抽出一张递给小两口。
上面印着他们的名字，旁边标注：“目标已激活，推进b方案”。
男的一拳砸在墙上。
“他们竟敢……”
“现在知道了。”老夫子拍拍他肩，“以后你们吵架，记得先问问，这话是从哪听来的。”
三人重新坐下。
茶喝完了，瓜子也没人嗑。
老夫子收拾桌子，把纸条收起来。
“留着吧。”他说，“以后日子久了，忘了今天的事，拿出来看看。”
女的把纸条小心折好，放进钱包夹层。
临走前，男的握住老夫子的手：“叔，谢谢您。要不是您……我们差点就信了。”
“别谢我。”老夫子摇头，“谢你们自己。你们心里有对方，才能听得进真话。”
门关上。
老夫子坐回沙发，打开电脑，把所有证据打包，命名：“739-婚姻诱导案结案”。
他点击上传云端，然后关闭金手指追踪界面。
屏幕暗下去前，最后一行字消失。
他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
窗外天色渐黑，楼下一盏路灯亮起，照着空荡荡的电动车位。
他正准备起身去厨房烧水，手机又响了。
是一条短信。
没有署名，只有一串数字和地址：**明晚八点，城西仓库，带齐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