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盯着那辆灰色电动车消失的拐角,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了一下。画面定格在一张模糊的截图上——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低头看手机,车停在单元门口,停留了两秒。这个动作他见过三次了,每次都在新人回家前后。
他起身离开餐厅,没再喝那杯凉透的茶。保洁阿姨还在后面喊他要不要添点心,他摆了摆手,脚步没停。
回到自家阳台,他打开金手指后台,调出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数据流。Ip追踪记录显示,同一个地址连续三天访问新人社交账号,时间集中在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系统比对结果跳出一行字:行为模式与老赵关联账户高度重合。
他又点开小区监控回放。昨天下午四点十七分,同一辆电动车出现在楼后巷口;前天中午,骑车人曾在快递架旁站了近五分钟,手里拿着一张纸,像是在核对门牌号。
“不是巧合。”他低声说。
手机震动,新消息弹出:消费分析模块提示,新人昨晚九点二十三分有一笔三百元支出,平台是一家健身俱乐部,地点在城西工业区边缘。儿媳从未去过那里,平时连朋友圈都没提过健身。
他记下地址,顺手翻看近期出行轨迹。原本每天晚饭后散步二十分钟的习惯,从婚礼结束第二天起就中断了。倒是前天下午,儿媳独自出门,在那个区域绕了四十分钟才回来。
正看着,手机又震了一下。保洁阿姨发来语音:“我刚想起来,昨晚她说公司聚餐,可我十点多给她打电话,她说早回来了,在家敷面膜。”
老夫子把语音听完,回拨过去。
电话接通,他直接问:“她有没有说去哪家店?”
“没说啊,就说同事请客。”保洁阿姨声音有点慌,“你是觉得……她撒谎?”
“不一定。”他说,“但有人可能想让她经常往外跑。”
“谁会这么干?”她不信,“我又没得罪人。”
“有人不想让这婚事安稳。”他顿了顿,“你记得婚礼前礼服被剪的事吗?动手的是老赵手下。现在这人又出现了,就在你们楼下转悠。”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你是说……那个人又来了?”
“不止来了。”老夫子看着监控画面里电动车驶过的路线,“他还记住了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该走。他知道你儿子下班时间,也知道你儿媳常走哪条路。”
保洁阿姨吸了口气:“那我得去看看!”
“别急。”他说,“你现在去只会打草惊蛇。他们要是真碰上了,反而容易被牵着走。”
“那怎么办?”
“你先别提这事。这几天少打电话问家里事,特别是钱啊、孩子啊这些话,一句都别说。”
“可我是他妈……”
“正因为你是最亲近的人,才最容易被利用。”他语气沉下来,“有些人专门等亲人开口,好套话。你一句话说多了,别人就能编出十句话来骗你儿子。”
她不说话了。
老夫子接着说:“你只做一件事——留意她是不是总找理由出门,尤其是晚上。还有,看她手机是不是换了新App,或者突然开始关注理财、投资这类内容。”
“要是真有问题呢?”
“你就告诉我。”他说,“别自己查,也别当面问。等我通知你。”
挂了电话,他重新看向屏幕。金手指正在模拟对方可能使用的身份。结果显示,最有可能的是两种:房产中介,主打“婚后改善型住房”;或是健康顾问,推销高价私教课和营养品。
他点了根烟,靠在栏杆上。
夜风吹过来,烟头一明一暗。对面楼灯光陆续亮起,有几户人家开始做饭,窗户冒出白气。新人那层灯也亮了,窗帘拉着,看不清里面。
他忽然想起什么,打开物业系统权限,悄悄在他们单元门口加了个临时提醒功能。只要有人在门前停留超过三十秒,手机就会震动。
刚设完,手机就响了。
是系统自动推送:十分钟前,一辆灰色电动车再次进入小区南门,骑行方向为新人所在楼栋。
他掐灭烟,坐直身子。
镜头切换到南侧入口画面。骑车人戴着帽子和口罩,穿着普通夹克,下车时动作略显笨拙。他在信箱区停下,从包里拿出一封信,塞进隔壁单元的信箱,然后抬头看了眼三楼。
正是新人住的那一层。
老夫子放大画面。那人抬头瞬间,帽檐抬起一点,露出半张脸。右耳下方有一小块疤痕,呈月牙形。
“是他。”老夫子认出来了。
这人叫阿强,老赵手下常驻外勤的跑腿仔。干过偷换礼品卡、冒充客服骗验证码的活儿,去年还试图往孕妇奶粉里掺泻药,结果被秦先生当场抓住。之后销声匿迹一阵,没想到又回来了。
他迅速截图存档,同时启动反向定位程序。Ip地址开始回溯,进度条缓慢推进。
五分钟后,结果出来:登录设备位于工业区某网吧,已开机三小时,仍在运行。
他冷笑一声。
这些人总以为换个马甲就没人认识,其实走路姿势、停车习惯、甚至掏东西的手势都一样。阿强每次下车都喜欢先拍两下裤子,好像怕沾灰,这个细节上次就被金手指录了下来。
现在他故技重施,连拍的位置都没变。
老夫子给物业发了条加密信息,请他们留意该车辆进出记录,并标记为“重点关注对象”。又把自己的手机调成静音震动模式,放在手边。
他决定等。
只要再来一次,他就跟上去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安排这一切。
两个小时后,手机猛地一震。
提醒触发。
他立刻调取摄像头。画面中,阿强站在新人家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正低头按门铃。这次他换了身衣服,穿了件印有“安居房产”字样的蓝色马甲,头发也梳成了偏分,看起来像个正经中介。
但他右手插在口袋里,身体微微侧着,明显是在防监控。
老夫子放大门口角度。阿强按完门铃没等到回应,掏出一个小本子写了点什么,贴在门缝上,然后迅速离开。
纸条内容看不清。
老夫子起身穿上外套,准备下楼取证。刚走到门口,手机又响了。
保洁阿姨打来的。
他接起来。
“我刚去了一趟,”她的声音压得很低,“门口有张纸条,写着‘关于您申请的婚房置换补贴,请于本周内联系顾问详谈’,下面有个电话号码。”
老夫子眼神一冷。
“你拿下来了吗?”
“拿了,但我没扔。我想着你要看。”
“做得对。”他说,“回去后把它拍照发我,原样收好,别让任何人知道你发现了。”
“可是……这到底是啥意思?”
“意思是,”他站在楼梯口,望着楼下渐渐昏暗的走廊,“有人想让他们觉得自己缺钱,想换房子,想贷款,最好还能吵架。”
“可他们根本不缺钱!”
“但他们不知道有人想让他们这么觉得。”他缓缓说,“下一步,就会有人主动上门,说能帮他们省钱、赚钱、规划未来。等他们信了,就会一步步走进去。”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
最后,保洁阿姨轻轻说了句:“那我该怎么办?”
老夫子看着窗外,对面楼的灯还亮着。
他知道,今晚不会平静。
他只说了一句:“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