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刚走出培训点,手机就响了。助理在电话里说颁奖典礼还有二十分钟开始,车已经在门口等着。
他看了眼身后。几个社区代表还在调试设备,有人蹲在地上接线,有人举着主机问问题。一个退休老师拿着说明书念得特别认真,旁边电工听得直点头。
“我得去一趟。”老夫子说。
“可这边还没完。”
“我知道。”他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但奖也得领,灯也得亮。两件事不冲突。”
助理愣了一下:“您真要去?昨晚都没睡,衣服也是工装。”
“换不了。”他说,“就这么去。”
车子开得很快。路上金手指弹出一条提醒:南岭社区电压波动异常,系统已自动重启三次。
他点开远程诊断,设了新的阈值,又给技术组发了条语音:“先稳住,别让居民发现。我回来处理。”
助理把西装递过来:“至少把外套穿上。”
老夫子摇头:“穿了就不像我了。”
到了会场,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有穿正装的高管,也有打领带的技术总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白,袖口还沾着焊锡渣。
没人认出他。
直到主持人念到名字。
“本次行业标杆企业获得者——老夫子公司!请创始人上台领奖!”
全场安静了一秒,随即响起掌声。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抬头看大屏幕上的公司介绍。
老夫子站起来,没整理衣服,也没梳头。三根头发翘在脑门上,大番薯站在后排看见了,小声嘀咕:“这造型……比我还糙。”
秦先生拉了他一把:“别说话,你老板要上去了。”
老夫子走上台时,脚步不快。灯光打下来,照得人脸有点发亮。颁奖嘉宾是位白发专家,手里拿着奖杯和证书。
“你们的创新不止在实验室,”嘉宾开口,“更落在了实地。尤其是开放技术接口的做法,打破了行业壁垒。这才是真正的标杆意义。”
台下不少人点头。
老夫子接过奖杯,没急着说话。他转过身,走到大屏幕前,点开一张照片。
是个小孩,抱着主机喊爸爸。
“这是我昨天拍的。”他说,“他在家里装监测器,说‘我家灯会自己记用电量了’。”
台下安静。
“你们看到的是个孩子。”他继续说,“我看到的是十年后的能源管理员。他现在不会修,也不懂数据,但他敢动手。这就是我们做这件事的原因。”
有人笑了。
他又翻下一页,是那个五十多岁的电工,拿着主板问能不能加报警功能。
“他提的需求,我们下周就上线。”老夫子说,“不是因为我们厉害,是因为他敢提。技术不该只用来用,还得让人改。”
台下开始有人鼓掌。
他没停:“有人说标杆要看规模、看营收、看专利数量。这些我们都有一堆。但我今天想说的是,真正重要的,是我们敢不敢把工具交出去,让普通人也能动。”
掌声变大了。
几位行业同仁站了起来。先是零星两个,接着一排接一排。到最后,几乎全场都站起来了。
老夫子没笑,也没鞠躬。他就站在那儿,看着底下的人。
主持人接过话筒:“请发表获奖感言。”
他点点头,拿起话筒:“这个奖,不属于我。”
顿了一下。
“它属于昨天在厂区焊电路板的实习生,属于想给家里加报警功能的电工,属于每一个不想只‘用’技术、还想‘改’技术的人。”
掌声炸开。
记者们立刻围上来。闪光灯噼里啪啦闪个不停。
“您觉得击败对手最大的优势是什么?”有个记者问。
“我没想击败谁。”他说,“我只是想让更多人有机会试试。”
“那您认为这次获奖对行业有什么影响?”
“我不知道。”他看着镜头,“但我希望以后有人申请项目时,不用再解释‘我不是来拍照的’。”
旁边助理小声提醒:“庆功宴十分钟后开始,在三楼宴会厅。”
老夫子摇头:“不去。”
“可都是重要客户和媒体……”
“他们可以吃。”他说,“我得干活。”
说完转身往后台走。
记者追着问:“您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他停下,在通道口回头:“去查数据。第一批反馈应该出来了。”
“不接受采访了吗?”
“我已经说了。”他指了指外面,“别拍我,去拍他们——他们在等第一批数据反馈。”
助理赶紧跟上:“那西装呢?”
“不要了。”他说,“穿着不舒服。”
走到门口,司机已经等在车旁。
“回培训点?”司机问。
“嗯。”
车刚启动,金手指又响了。南岭社区的终端恢复稳定,但城东试点的数据上传频率下降了百分之四十。
他打开平板,调出实时监控界面。
“联系城东那边。”他对助理说,“让他们检查太阳能板是不是被遮了。”
“现在?”
“现在。”他说,“奖领完了,该干正事了。”
车子拐出主路,驶向旧城区。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映在车窗上像流动的光点。
老夫子盯着平板,手指滑动屏幕。某个节点的信号突然跳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看来是云层过去了。”他说。
助理看着他:“您刚才在台上说的话,很多人都转发了。”
“随便转。”他说,“只要别断章取义就行。”
“有个视频火了,就是那个小孩抱主机的。”
“挺好。”他抬头看了眼前方,“他爸昨天给我发消息,说孩子今晚自己调参数,还画了个用电曲线图。”
“真行啊。”
“所以啊。”他放下平板,“技术这东西,不怕慢,就怕没人敢碰。”
车停在培训点门口。铁门半开着,里面还有人在忙。
老夫子推门进去,几个志愿者正在打包剩余设备。
“你们还没走?”他问。
一个年轻技术员抬头:“在等数据。刚收到第一条完整日志,电压波动记录得很清楚。”
“拿来我看。”
技术员递过平板。屏幕上是一条起伏的曲线,凌晨两点有一次明显峰值。
“这个时间点,有人用电热壶?”他皱眉。
“不清楚。”技术员说,“但我们按您说的,设置了自动提醒,下次再出现会短信通知住户。”
老夫子点头:“做得对。”
他走到角落的主机前,弯腰检查接口。插头有点松,他顺手拧紧。
“明天还要教新一批人?”他问。
“是。”技术员说,“社区报了三十个名额,还有两个老师想带学生来学。”
“好。”他说,“材料够吗?”
“够。第二批刚到,分完了。”
他直起身,拍了拍手。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电工模样的中年人走进来,手里拎着个工具包。
“听说这儿能学装设备?”他问。
老夫子点头:“能。明天八点开始。”
“那我报名。”那人放下包,“我在小区管电十多年,一直只会修灯泡。现在想学点新的。”
老夫子看着他:“不怕学不会?”
“怕啥。”对方笑,“我又不是第一天碰电线。”
几个人都笑了。
老夫子也笑了笑。他掏出手机,打开内部群,发了条消息:
“明早八点,城南旧厂区,第二期培训。
anyone who wants to try, e.
(翻译:想试试的人都来。)”
发完,他把手机塞进口袋。
技术员凑过来:“您刚才发英文了?”
“没有。”他说,“那是系统自动翻译的提示语,我懒得改。”
“哦。”技术员信了。
老夫子走向门口,抬头看了眼夜空。云散了一些,星星露了出来。
他没看太久,低下头继续看平板。
数据流还在滚动。十二个社区,三百四十七个终端,全部在线。
其中一个突然跳出警告图标。
他点开一看,是西郊试点,温度传感器失联。
“走。”他对司机说,“去西郊。”
车门关上,引擎发动。
车子缓缓驶出巷口,后视镜里,培训点的灯还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