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番薯站在实验室门口，手里那张纸被汗浸得有点发皱。他没说话，只是把门推开一条缝，朝里面看了看。
老夫子跟在他后面走进来，脚步没停。走廊尽头的房间亮着灯，几个人影在玻璃后走动，设备嗡嗡响着，像是某种老旧冰箱启动时的声音。
“他们刚测完第一轮。”大番薯低声说，“结果……还行吧。”
老夫子看了他一眼，“什么叫还行？”
“就是能充上电，也能放出来。”大番薯挠了挠头，“但效率比预期低，李工说可能电路有问题。”
老夫子点点头，推门进去。
屋里有三个人，正围着一台银灰色的箱子看屏幕。那东西看起来像个加厚版的快递柜，侧面贴着标签：储能原型机01号。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站在最前面，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眉头一直没松开。
“李工？”老夫子走近问。
男人抬头，摘下眼镜擦了擦，“您是老夫子？我们等您半天了。”
“路上堵。”老夫子直接走到显示器前，“把测试数据调出来。”
屏幕上是一条起伏的曲线，充电阶段明显平缓，峰值也没冲上去。旁边另一组数字显示，输入电量和输出电量之间差了近百分之三十五。
“我们用了标准锂电池模组，控制板是现成的工业级方案。”李工指着图说，“可系统反馈总是延迟，导致能量损耗集中在转换环节。”
老夫子盯着图表看了十秒，打开随身平板，调出金手指系统界面。他输入参数：电压波动范围、充放频率、温控反馈周期。
系统加载不到两分钟，弹出一条分析报告。
“控制模块逻辑冗余。”老夫子念出结论，“算法里嵌了三层校验机制，本来是为了防误操作，但现在反而拖慢响应速度。建议砍掉中间层，只保留基础保护和动态调节。”
李工愣了一下，“这……会不会不安全？”
“不会。”老夫子已经画起示意图，“你看，现在是‘检测→确认→再确认→执行’，等于让车开一百米要踩三次刹车。改成‘检测→判断→执行’就行。反应快了，损耗自然降。”
他说完，把草图递给李工。对方接过看了几眼，突然抬头，“您这思路……跟我们早年一个废弃方案很像。”
“那就对了。”老夫子说，“你们当初为什么不用？”
“领导说太激进，怕出事。”李工苦笑，“后来项目停了，大家又回去修生产线。”
老夫子没接话，只问：“最快多久能改好？”
“今晚通宵的话，明天上午可以重新测试。”
“那就干。”老夫子转身看向大番薯，“你在这守着，别走。”
大番薯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点了头。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老夫子回到厂区。这次他没进办公室，直奔实验室。
门一推开，李工迎上来，脸上带着点笑意，“成了。效率提升27%，待机耗电降到每天0.8%。”
老夫子走到机器前，查看最新数据。输出曲线稳定，没有明显波动，充电时间也缩短到六小时以内。
“不错。”他说。
“不只是不错。”李工声音提高了一点，“我们现在这个水平，已经接近市面上中端产品的表现。关键是成本——按当前配置算，单台物料不超过九百块。”
老夫子看了大番薯一眼。
大番薯还在翻手机里的图表，手指滑了好几次，才抬起头，“真的能卖？”
“不是能不能卖。”老夫子坐下，“是现在就得开始准备怎么卖。”
他打开系统，调出“产业前景推演”模块。一张全国地图浮现，上面标着不同颜色的区域，代表未来五年分布式储能需求热度。
“绿色区域是重点发展带，政策补贴明确。”他指着屏幕，“江苏、浙江、广东这些地方已经开始试点家庭储能补贴。有些村装光伏板，政府给配套储能设备，每户补三千。”
“那我们……能进名单吗？”大番薯问。
“你现在做的不是抢名额。”老夫子说，“是在等赛道铺平。三年内这个行业会从‘少数人用’变成‘很多人需要’。电价涨，停电多，农村用电难的问题只会更突出。到时候谁有便宜好用的产品，谁就能占住市场。”
屋里安静了几秒。
李工小声说：“我们还可以申请科技型中小企业认证，拿到资质就有研发补贴。”
“对。”老夫子点头，“先把样机做出来，送检、参展、找代理。别想着一步到位，先让别人知道你在做这件事。”
大番薯坐在那里，手握成拳，又慢慢松开。
“钱呢？”他问，“全面铺开要多少？”
“第一批五十台，用代工件拼装。”老夫子说，“组装车间不用新建，在厂房西侧空地搭个临时棚就行。人工另组五人小队，三个月攻坚期。预算控制在一百二十万以内。”
“剩下的钱还得撑着老生产线。”大番薯嘀咕。
“当然。”老夫子看着他，“我没让你全押上。你是老板，得留活路。但新能源这条线必须单独划账，独立推进。不能今天买零件，明天被财务拦下说超支。”
李工在一旁记下要点，然后说：“我还联系了两家本地检测机构，最快下周能排上测试档期。”
“很好。”老夫子站起身，“记住，这东西不需要完美。它只需要比别人便宜，比别人皮实，坏了能修，配件好找。老百姓不在乎技术多先进，他们在乎的是停电的时候冰箱还能转。”
大番薯忽然笑了下，“你说得对。我老家去年夏天断电三天，肉全臭了。当时就想，要是有个小电源就好了。”
“那就从解决这种事开始。”老夫子说，“不是造高科技，是解决实际问题。”
中午饭是食堂送来的盒饭，四个人在实验室角落的小桌上吃。饭菜凉了，没人计较。
吃完后，李工立刻回电脑前整理修改日志。另一个技术人员开始拆原型机外壳，准备更换新的控制板。
老夫子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工人搬运金属架材。西侧空地已经开始平整地面，几个工人拿着卷尺在测量。
“你真打算建临时车间？”大番薯走过来问。
“不然呢？”老夫子说，“等审批流程走完，黄花菜都凉了。先干起来，手续后面补。只要不违规，没人会拦一个创造就业的人。”
大番薯沉默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我现在就打电话，叫财务和供应链的人下午过来开会。”
“叫上人事。”老夫子补充，“再招两个懂电池热管理的，短期合同也行。项目起来了，人才愿意来。”
“好。”大番薯点头，“这回我不再半途而废。”
老夫子没回应这句话，只问：“昨天那个自媒体文章的事，处理得怎么样？”
“删了。”大番薯说，“平台接到举报后下架了，还封了一个转发账号。我们也在公司公众号发了澄清声明，附了最近三个月的订单数据。”
“行。”老夫子说，“以后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压下去。舆论不怕骂，怕的是被人当成典型。”
两人正说着，李工忽然喊了一声。
“老夫子！新模块装好了，要不要现在试一次？”
“当然。”老夫子转身走过去，“马上测。”
李工按下启动键。屏幕上的进度条缓缓推进，充电功率迅速爬升，很快进入平稳区间。
十分钟过去，数据显示，输入电量与输出电量差距缩小至18%以内。
“继续观察温控。”老夫子说，“满负荷运行两小时，看看散热情况。”
“明白。”李工记录下参数，又调整了风扇转速。
大番薯站在旁边，眼睛一直盯着数字变化。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
“你觉得……我们能做成？”他低声问。
老夫子没看他，只说：“你现在问这个问题，已经比上周强多了。”
下午三点，阳光照进屋子。西侧空地传来电钻声，临时棚的钢架已经立起一半。
老夫子正在平板上画下一阶段的资源分配图，大番薯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谁？”老夫子问。
“省能源局的。”大番薯说，“他们看到我们提交的项目备案信息，说想了解下进展。”
老夫子抬眼，“那你接。”
大番薯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您好，我是大番薯……对，我们那个储能项目已经在测试了……是的，原型机完成了第一次优化……您说什么？下周可以安排现场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