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玫瑰花瓶往旁边挪了半寸,正好让开桌面上摊开的文件。他盯着那份匿名邮件摘要看了三秒,然后按下内线电话。
“秦先生,带上昨天的数据分析报告,来我办公室。再联系林慧老师,就说我们这边情况紧急,请她尽快过来。”
十分钟后,秦先生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叠打印纸,眉头拧成个疙瘩。“刚从财务那边拿来的供应链变动清单,”他把纸放在桌上,“两家老供应商今天上午都发了暂停合作通知,措辞很官方,但意思清楚——不跟咱们做生意了。”
老夫子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屏幕。金手指界面已经调出一段加密会议记录,画面里老赵和宏远集团的人坐在一张圆桌旁,投影上写着“目标企业清除清单”。
“这不是竞争。”老夫子说,“这是围猎。”
又过了五分钟,林慧到了。她穿着灰色西装外套,拎着一个旧皮包,进门就扫了一眼墙上的白板,上面还留着昨天写的“今日目标:全面复工”。
“你们反应不算慢。”她把包放在椅子上,“但对手比你想象的更急功近利。”
三人坐定。老夫子把所有情报投到主屏上,从匿名邮件到照片再到供应商动态,一条条过。
林慧看完,摘下眼镜擦了擦。“这个联盟名义上是为了行业规范,可实际操作全是排他条款。宏远想借机统一采购渠道,那两家区域龙头怕咱们抢市场,老赵……纯粹是公报私仇。”
“所以他们不是铁板一块?”秦先生问。
“哪有真正团结的利益集团?”林慧笑了一声,“利益堆起来的同盟,拆起来最快。关键是找到那个最不想惹麻烦的人。”
老夫子敲了下键盘,金手指立刻调出三家企业的背景数据。市场份额、政策依赖度、近期融资情况一一列出。最后光标停在一个名字上——南江科技。
“这家公司三个月前申请了绿色创新补贴,审批还没下来。”老夫子指着屏幕,“如果被发现参与排他性协议,不仅补贴泡汤,还可能被取消高新技术资质。”
林慧点头:“这就叫软肋。他们可以打压你,但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秦先生眼睛亮了:“如果我们放出风声,说有人要举报联盟涉嫌垄断,南江科技会不会先撤?”
“不会主动撤。”老夫子摇头,“但他们一定会观望。只要我们给他们一个台阶下,他们就会顺势退出。”
林慧补充:“而且一旦有人退,其他人就得重新算账。这种事,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老夫子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写下八个字:“避其锋芒,联弱击强。”
“我们的应对分两步走。”他转过身,“第一步,对外宣布转型高端定制服务,公开放弃标准化产品市场的争夺。让联盟的排他协议看起来像是在打空气。”
“第二步呢?”秦先生问。
“第二步,私下接触南江科技。”老夫子坐下,“以技术共享为由,邀请他们参与我们新项目的测试合作。不提联盟,不谈对抗,只谈双赢。”
林慧笑了:“这样一来,他们既能保住面子,又能拿到实际好处。退群也不显得怂,反而像战略调整。”
“关键是要快。”老夫子看着两人,“我们必须在他们正式签约前动手。等协议盖了章,再撬就难了。”
秦先生马上掏出手机:“我现在就让法务准备技术合作意向书模板。”
“等等。”林慧拦住他,“别用公司抬头发。第一轮接触必须低调,最好通过第三方中介牵线,避免刺激对方。”
老夫子点头:“找一家中立的技术咨询公司,以‘行业交流’名义发起邀约。等对方有兴趣了,我们再露面。”
“那宣传那边怎么办?”秦先生问,“总不能一声不吭吧?”
“当然要发声。”老夫子打开电脑,“明天上午发新闻稿,标题就叫《专注细分领域,提升服务精度》。内容不提联盟,不点名任何企业,只讲我们未来发展方向。”
林慧竖起大拇指:“高明。等于告诉所有人,你们根本不在同一个赛道打架。谁要是跳出来骂你,反倒显得心虚。”
会议继续推进细节。
品牌部负责起草声明,市场组准备客户沟通话术,技术团队整理可开放共享的非核心模块清单。每一步都避开正面冲突,却处处埋下反制伏笔。
两个小时后,方案框架基本成型。
林慧合上笔记本:“我回去整理一份完整的竞争态势分析,明天中午前发给你们。重点标出南江科技内部哪些人支持创新合作,哪些人倾向保守路线。”
“太好了。”老夫子送她到门口,“这笔顾问费我们一定按时付。”
“钱不重要。”林慧回头笑了笑,“我就喜欢看小公司怎么把大玩家逼进死角。”
她走了。
办公室只剩老夫子和秦先生。
“你说南江科技真会接招吗?”秦先生靠在桌边。
“会。”老夫子打开抽屉,拿出一份南江科技高管的公开演讲稿复印件,“他们的cEo上个月还在论坛上说,‘真正的竞争力来自开放协作’。这话现在不兑现,以后就没脸说了。”
秦先生笑了:“你还记得他说过这话?”
“我让金手指存了半年内所有行业峰会发言记录。”老夫子点了根烟,“有时候打败一个人,不用比他强,只要让他自己打自己就行。”
正说着,手机响了。
是秘书的消息:“林老师刚走,在电梯口接到一个电话,听语气像是南江科技的人打来的。”
老夫子眯了下眼。
“这么快就有动静了?”
“她说了一句‘你们的事我得再了解一下’,然后挂了。”
老夫子把烟按灭。“看来风已经吹出去了。”
秦先生站直身子:“要不要加快动作?”
“不急。”老夫子打开电脑,开始翻南江科技近三年的合作案例,“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让他们觉得是我们被逼无奈转型,而不是早有预谋反击。”
“装可怜?”
“不是装。”老夫子抬头,“是我们本来就没想惹事。是他们非要逼人太甚。”
秦先生沉默几秒,忽然说:“大番薯刚才路过监控室,看见你在开会,没敢进来。但他托人带了句话。”
“什么话?”
“他说……”秦先生学着大番薯的腔调,“‘老大,这次咱们还能赢吗?’”
老夫子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玫瑰花瓶,轻轻晃了晃。水纹荡开,映在墙上的光影也跟着晃动。
“你替我回他。”老夫子说,“就说——咱们还没开始打呢。”
秦先生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老夫子叫住他,“把昨天那份‘追到底’的标语找出来。”
“还要贴?”
“贴。”老夫子重新打开ppt,“不过改个字。”
“改成什么?”
“把‘追’字换成‘赢’。”
秦先生笑着出门。
老夫子独自坐在桌前,一页页翻看南江科技的资料。他的手指停在一页组织架构图上,指着其中一个名字。
那是南江科技分管研发的副总,三年前曾在一次技术展会上公开称赞过他们公司的某个算法模型。
他记下了这个名字。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照在花瓶底部一圈水渍上,边缘已经开始发干。
老夫子伸手摸了摸那朵最前面的玫瑰,花瓣有点蔫了,但他没剪。
他打开邮箱,新建一封邮件。
收件人空白。
主题栏打了几个字:“关于技术合作的初步设想”。
他删掉,重新输入:“请教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