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了一下。
老夫子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亮起,还是那个未知号码。他没点开,也没删,只是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上,屏幕朝下。
发布会准备室的灯光很白,照得人脸上没有阴影。他站在镜子前,整理领带。动作不快,一下一下,像是在等什么人来打扰,又像是在等人别来打扰。
门外传来脚步声,停了几秒,又走远了。
他转身走到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一张时间线图谱,从林志远的身份信息开始,连到宏达投资的资金流向,再跳转到会展中心三层东侧办公室的Ip登录记录。每一条线都标着时间、地点、证据来源。
金手指自动抓取的数据已经打包成ppt,标题页写着:“慈善晚宴假拍品事件调查报告”。
他点开音频文件夹,里面存着那段加密通话的提取片段。声音有点模糊,但“瑞士账户”“撑过今晚”几个词听得清楚。声纹比对结果也附在旁边,91.7%的匹配度,不算铁证,但足够让公众自己做判断。
门外有人敲了两下。
“老总,记者都到了,就等您了。”
“知道了。”他合上电脑,拎起包往外走。
新闻中心在三楼,长条形大厅,正中间摆着一张讲台,后面挂着公司LoGo和发布会主题背景板。几十个记者坐在下面,有的调试设备,有的低声聊天,还有几个举着手机直播。
他走上台,把电脑接上投影。ppt自动加载,第一页是事件概述,第二页是涉案人员关系图,第三页开始放证据链。
底下安静下来。
“各位。”他开口,声音不大,但够清晰,“昨天晚上的慈善拍卖,有一件展品被调包。真品因运输问题已撤拍,但当晚出现的珐琅彩瓶是高仿赝品,策划者意图骗取善款。”
台下有人举起手。
“请问,有没有证据证明这是人为故意,而不是工作人员失误?”
“有。”他点鼠标,播放了一段监控截图:一个穿灰西装的男人在凌晨两点进入仓储区,手里拿着标签贴纸,换掉了原展品的信息牌。接着跳出资金流水记录,八十万分三笔打入林志远控制的境外账户,最终溯源到宏达投资。
又有人问:“这些能直接指向老赵吗?目前看来都是间接关联。”
老夫子不急,继续翻页。
“我们截获了一段通话录音。”他说,“林志远与一名自称‘赵总’的人联络,对方承诺事成后将款项转入其指定账户。经声纹分析,该声音与老赵在公开会议上的发言样本匹配度为91.7%。”
他顿了顿,放出另一张图:会展中心三层东侧办公室外的走廊监控画面。时间显示是注册邮箱登录前十分钟,老赵出现在镜头里,走进办公室,二十分钟后离开。期间无人进出。
“同一时间段,作案邮箱通过该办公室电脑登录,操作全程未使用个人设备。”
台下开始有人交头接耳。
“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这件事目前属于企业内部合规审查范畴。”他说,“警方是否介入,由公司决定。但我们认为,公众有权先知道真相。”
“那您说的这位‘老赵’,会不会起诉您诽谤?”
“欢迎起诉。”他看着提问的记者,“只要他敢出庭,我们就敢拿出更多证据。包括他如何利用外包渠道规避责任,如何通过空壳公司洗钱,甚至他上周五下午在咖啡馆与林志远见面时留下的消费记录。”
全场静了几秒,随即响起一片低笑。
有个女记者举手:“您这么做,不怕引发行业内的对立情绪吗?毕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
“我更怕的是,下次有人拿假文物骗捐款时,没人站出来说句话。”他合上电脑,“慈善不是生意,善意不该被当成漏洞。”
掌声忽然响了起来。
起初是零星几下,后来越聚越多,几乎盖过了空调的嗡鸣。
他没鞠躬,也没笑,只是静静站着,等声音慢慢平息。
发布会结束,记者陆续离场,有人回头拍照,有人还在讨论。大屏幕上最后一张ppt没关,写着一行字:
“真相,从不需要伪装。”
后台休息区,三位公司高层等在那里。
“干得漂亮。”其中一人拍他肩膀,“本来还想压一压,现在看,公开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另一人点头:“舆论转向很快,媒体都在夸我们处理透明。法务那边已经开始准备应对预案了。”
第三人递来一份文件:“这是刚整理出来的老赵近期财务异常摘要,你看看有没有补充。”
他接过翻了两页,里面有几笔大额转账,时间集中在过去两周,收款方是三家新注册的文化公司,法人全是陌生人。
“加上去。”他说,“建议启动合规审查,所有合作项目重新评估风险。”
“没问题。”那人收起文件,“你这次立了大功,董事会肯定会记一笔。”
“我不是为了记功。”他说,“是为了不让这种事再发生。”
话音刚落,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那个号码。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没点开,直接塞进西装内袋。
“你们先去开会吧。”他说,“我还有点事。”
两人走后,剩下那位高层没动。
“你在等他联系你?”那人问。
“他在看。”老夫子靠在墙边,“他知道发布会开了,也知道我说了什么。他现在一定在想,下一步该怎么翻身。”
“你觉得他会认输?”
“不会。”他摇头,“这种人从来不说输。他会觉得是我坏了规矩,是他倒霉碰上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他来找我。”他说,“当面说清楚。”
那人笑了笑,拍拍他肩膀走了。
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
他走到窗边,外面是会展中心的停车场。一辆黑色轿车刚停下,车门打开,一个穿深色夹克的男人走出来,戴着帽子,低着头,快步往入口走。
他盯着看了几秒,没动。
手机第三次震动。
这一次,他拿出来,解锁,点开短信。
只有六个字:
“你以为你赢了?”
他看完,没回,也没删。
而是打开相册,新建一个文件夹,命名为“老赵”,把这条短信截图放了进去。
然后打开录音软件,按下了录制键。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把手转动。
他抬眼看去。
门开了。
一个身影站在门口,手里捏着手机,脸色发青。
“你疯了吗?”那人开口,“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