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刚塞进裤兜，老夫子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踩着湿拖把在地板上滑行。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大番薯已经冲到三楼会议室门口，一边拍门一边嚷：“让我进去！我有重要情况汇报！”
门开了一条缝，主考官探出半个脑袋，皱眉：“你是哪个部门的？这里正在进行模拟面试。”
“我是行政督查组的！”大番薯挺起肚子，“紧急通报！资料有问题！”
“你昨天也在档案室吧？”另一位考官认出了他，“怎么又是你？”
“因为我责任心强！”大番薯抹了把额头的汗，顺手把湿漉漉的裤腿往上提了提，“我发现了一份异常打印记录，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操作设备绑定在行政部外接打印机上——这不正常！谁大半夜去打晋升材料？还偏偏是秦先生那份！”
屋内一片安静。
秦先生站在投影幕前，手里捏着文件夹，脸上表情没变，但手指悄悄收紧了一下。
主考官重新看向秦先生：“刚才我们问到跨部门项目收益，你这份材料里少了三万六千块，系统原始记录对不上。你能解释一下吗？”
秦先生喉咙动了动。
他当然知道数据被改过，也知道老夫子换上了正确的版本。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看第三页和第七页的具体数字，更别说背下来。这一问，直接把他钉在原地。
“这个……”他顿了顿，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度，“可能是……打印时版本出错了。”
“出错？”主考官挑眉，“金额差这么多，也是‘出错’？”
“我……”秦先生额角渗出汗珠，语速开始发飘，“我会尽快核对原始归档……重新提交……”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观察区后排的老夫子缓缓站起身。他正准备举手发言，却被旁边的监考助理拦住：“非候选人不得介入流程。”
就在这当口，会议室门又被猛地推开。
大番薯一手扶着门框，喘得像刚跑完马拉松：“我说的没错吧！连候选人都承认打印出问题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故意用旧版资料坑人！”
全场哗然。
有考官忍不住笑出声，旁边助理低头捂嘴。主考官脸色铁青：“保安呢？怎么让无关人员一而再、再而三闯进来？”
“我已经登记过了！”大番薯理直气壮，“我还留了指纹！就在门把手上！你们可以查！”
老夫子趁乱起身，几步走到秦先生身边，低声说：“跟我走。”
“可面试还没结束……”
“现在继续下去只会越描越黑。”老夫子语气平静，“你刚被当众质疑，情绪受影响，接下来的问题容易答偏。先撤，重新准备。”
秦先生咬了咬牙，终于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门关上的瞬间，屋里又爆发出一阵哄笑。
“你们看见没？那胖子裤子还在滴水！”
“该不会是自己撒的吧？假装摔倒好混进来？”
“搞不好真是个实习生，就是脑子不太灵光。”
这些话一字不落钻进大番薯耳朵里。他站在走廊上，双手叉腰，对着紧闭的门大声喊：“我可以笨，但我不能脏！我湿的是裤腿，你们湿的是良心！”
没人回应。
只有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嗡嗡作响。
老夫子靠在窗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亮起，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你以为堵住一个洞，就安全了？】
他没点开，也没删，只是轻轻按了锁屏键，把手机翻过来扣在窗台上。
秦先生站在不远处，手里攥着那份刚换上的资料，指节微微泛白。他盯着第一页的标题看了很久，忽然开口：“我是不是太没用了？连一份材料都没看好，还得靠你们一次次救场。”
“这不是你的错。”老夫子说，“是你太认真，才容易被人钻空子。换成别人，早就学会抄捷径、拉关系了，哪会等到今天才升职。”
“可我现在这样走出去，谁信我清白？”秦先生苦笑，“他们只会觉得我心虚，才会让同伙闹场搅局。”
“那就别让他们有机会下结论。”老夫子转身面对他，“明天同一时间，还是这间会议室，你再走一遍流程。这次，所有数据你都得烂熟于心，连做梦都能背出来。”
“你还让我试？”
“当然。”老夫子嘴角微扬，“不然怎么让对方把底牌全亮出来？”
“你是说……老赵还会动手？”
“他要是不动手，我才真担心。”老夫子拍拍他肩膀，“现在他知道我们换了资料，肯定不甘心。只要他还敢碰系统，就会留下更多痕迹。我们要做的，就是等他犯错。”
秦先生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这时，大番薯一瘸一拐地从保安室出来，手里多了一张纸质凭证。
“他们让我签了个‘扰乱考核秩序警告单’。”他举起纸条晃了晃，“还说下次再犯要通报人事部。”
“那你以后别去了。”秦先生叹气。
“不去？”大番薯瞪眼，“那谁来报信？谁来制造混乱？谁来演苦肉计？我可是专业薯条战士，代号都不能丢，何况职责！”
“可你刚才差点害我彻底翻车。”秦先生苦笑，“他们现在肯定觉得我背后有人操控，连面试都要靠人闹场脱身。”
“那是他们不懂战术！”大番薯不服气，“我那叫精准干预！时机掐得刚刚好！要不是我冲进去，你能活着走出来？早被问趴下了！”
“你也太高估自己了。”老夫子插嘴，“要不是我提前换了资料，你现在冲进去喊破喉咙都没用。”
“那也是我发现了异常打印记录！”大番薯争辩，“要不是我去档案室蹲点，谁能抓到那个穿灰西装的家伙？”
“你说那人？”老夫子眼神一闪，“车牌尾号837的那个？”
“对啊！银色轿车，本地牌照，我还拍了照！”
老夫子沉默片刻，忽然问：“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下车的时候，左手拎了个黑色保温杯？”
“有啊！”大番薯一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每次远程作案，都喜欢泡枸杞茶。”老夫子淡淡道，“紧张的时候喝一口，冷静的时候也喝一口。上次他在共享办公区租工位，前台登记表上写的备注就是‘自带保温杯，勿动’。”
“他还写备注？”大番薯傻眼。
“这种人，习惯比命还重。”老夫子冷笑，“所以他一定会再来。而且，下次不会只改数据。”
“那他会干什么？”秦先生问。
“不知道。”老夫子摇头，“但我知道他会选什么时候动手。”
“什么时候？”
“就在你们重新面试之前。”
话音未落，手机又震了一下。
老夫子拿起来看了一眼，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这次的消息只有四个字：
【你等着瞧。】
他把手机递过去，让秦先生和大番薯都看了一眼。
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把手机调成静音，放进抽屉，锁上。
“从现在开始，咱们不等他出招。”老夫子看着两人，“咱们逼他出招。”
“怎么逼？”大番薯问。
“你继续去档案室转悠。”老夫子说，“穿最显眼的衣服，戴个红袖章，就说你是新来的纪律巡查员，专门盯着夜间打印记录。”
“那我要是真撞见他呢？”
“报警不行，但你可以摔跤。”老夫子面不改色，“最好摔在打印机旁边，把墨盒碰翻，弄得满地都是。”
“我又湿裤子？”大番薯惨叫。
“这次报销。”老夫子点头。
接着转向秦先生：“你回去把所有材料重新梳理一遍，特别是财务交叉验证的部分。明天这个时候，我要听你完整陈述十分钟，不准卡壳，不准低头看稿。”
“万一他又改数据呢？”
“那就让他改。”老夫子眼神沉了下来，“我们不阻止，也不提醒。等他改完，我们再换回来。然后……录像。”
“录像干嘛？”
“做纪念。”老夫子笑了笑，“顺便告诉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什么滋味。”
三人站在走廊尽头，窗外阳光斜照进来，把影子拉得很长。
大番薯突然想起什么：“哎，你们说，他为什么要这么拼？不就是个副主管的位置吗？值得半夜爬起来改数据？”
老夫子没说话。
秦先生望着楼下停车场，轻声道：“因为他输不起。”
“为什么输不起？”
“因为一旦你赢了，他就不再是那个‘永远压你一头的人’了。”老夫子 finally 开口，“有些人一辈子都在靠踩别人活，你一站直，他就塌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
远处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
一个穿灰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左手拎着个黑色保温杯，步子很稳，眼神却四处扫视。
大番薯一眼认了出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