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条提示，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跨境转账请求。”他低声念了一遍，眼神没离开那行字。
秦先生站在旁边，刚从财务部回来，听见这话立刻皱眉：“他要跑路？”
“不是跑路，是清理尾巴。”老夫子把手机转过来给他们看，“这笔钱一旦打出去，再追就难了。而且走的是境外信托账户，流程一完成，连查都查不到源头。”
大番薯凑过来，脑袋挤在两人中间：“那咱们赶紧报警啊！都抓到把柄了！”
“证据呢？”老夫子瞥他一眼，“一张系统提示截图？人家说是私人理财投资，你怎么办？”
大番薯嘴巴张了张，又闭上，挠了挠仅有的三根头发：“哦……说得好像也对。”
秦先生摸着下巴：“所以现在不能等‘润笔费’到账了？”
“不能再等。”老夫子合上手机，坐回椅子，“老赵已经开始收网，下一步肯定是销毁所有关联痕迹。我们如果还蹲着等分红打款，黄花菜都凉了。”
办公室一时安静下来。窗外阳光照进来一半，落在空着的茶杯上，映出一圈晃动的光斑。
过了几秒，老夫子突然开口：“既然钱这条路被堵了，那就先打另一条路。”
“哪条？”
“画。”
大番薯眨眨眼：“山水画？”
“对。”老夫子翻开笔记本，指着之前记下的关键词，“‘山水已经送到’、‘意境深远’、‘老爷子喜欢’——这不是普通的送礼，是精准投喂。说明这幅画，要么值钱，要么有门道。”
秦先生反应过来：“你是说，它可能来路不正？”
“极有可能。”老夫子点头，“要是这画是国家禁止交易的文物，或者出自非法拍卖渠道，哪怕老赵嘴硬说是‘朋友间赠礼’，监管部门也能顺藤摸瓜，直接封死他的退路。”
大番薯听得眼睛发亮：“那咱们现在就冲去张董家，把画抢出来？”
“抢？”老夫子看他一眼，“你进人家书房，说是来借颜料画画？”
“那……偷偷拍一张总行吧？”
“拍可以，但没用。”老夫子摇头，“照片只能证明存在，不能证明来源。我们要的是它的出处——谁卖的？哪场拍卖？有没有备案？有没有违规流转记录？”
秦先生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得从拍卖行查起？”
“没错。”老夫子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下四个字：**字画真伪**，然后画了个箭头，连向“拍卖行”三个字，圈了起来。
“突破口在这儿。”他说，“只要能证明这画不该出现在市面上，老赵送礼的行为就不再是人情往来，而是利益输送。”
大番薯挠头：“可咱们也不认识拍卖行的人啊。”
“我不认识。”老夫子淡淡道，“但我有个朋友，认识文化局管文物备案的。”
秦先生笑了：“你说我那个在非遗保护科的老同学？”
“是他。”
“我可以私下问他几句，不用留名。”秦先生点头，“不过他只能查是否登记过，具体交易细节还得另想办法。”
“交易细节不急。”老夫子说，“先确认它是不是合法流通品。如果是违禁物，后面的事自然水落石出。”
大番薯听得认真，突然举手：“那我干嘛？”
老夫子看了他一眼：“你负责伪装。”
“装什么？”
“收藏家。”
“哇！”大番薯挺起肚子，“我就说我有艺术细胞！”
“因为你看上去不像专业人士。”老夫子冷静道，“太热情，太好奇，问问题的方式特别外行——正好适合打听行情。”
“这是夸我吗？”
“是事实。”老夫子继续说，“等秦先生那边有了初步信息，你就去接触老赵手下提到的那家拍卖行，假装想买同类作品，套点话出来。”
“比如呢？”
“比如最近有没有成交过同作者的山水？价格多少？买家是谁？能不能看电子图录？”老夫子一条条列出来，“最重要的是，有没有留下委托人信息。”
大番薯一边听一边点头，默默掏出小本本记下：“收藏家·任务清单。”
秦先生忽然想到什么：“万一他们警惕性高，不肯多说呢？”
“那就加码。”老夫子嘴角微扬，“你说你打算出高价收一幅类似风格的作品，愿意当场付定金。人一贪心，嘴就松。”
“这招狠。”秦先生笑出声，“让大番薯演个财大气粗的土老板？”
“不行。”老夫子果断否决，“他演不了。”
“为啥？”大番薯不服，“我昨天还买了杯三十块的果茶！”
“正因为你花钱实在，才不像暴发户。”老夫子说，“你得演一个——热爱艺术但不懂行，满腔热情却被市场骗过的中年爱好者。”
“哦！”大番薯恍然大悟，“就是那种，买过假货，吃过亏，但现在还想再试试运气的那种人？”
“对。”
“那我熟啊！”大番薯激动起来，“我去年网购的那个‘限量版签名球鞋’，到现在还没发货！”
秦先生忍不住笑：“你还真有过被骗经历。”
“所以说形象贴合。”老夫子满意地点头，“到时候穿件格子衬衫，背个帆布包，说话带点惋惜语气，‘哎呀，之前被人坑了一次，这次真是小心翼翼啊’——完美。”
大番薯已经开始模仿：“老师，您说我这次……还能信得过吗？”说着还叹了口气，肩膀都塌下去半寸。
秦先生捂脸：“别练了，再练就成苦情剧男主了。”
老夫子却没笑，反而盯着桌上的笔记本，沉默了几秒。
“还有一件事。”他缓缓开口。
“啥？”
“这幅画，为什么偏偏是山水？”
两人一愣。
“什么意思？”秦先生问。
“老赵知道张董喜欢山水？”老夫子反问，“还是他知道，只有山水画，才不容易被查？”
大番薯挠头：“山水画很贵吗？”
“不一定。”老夫子说，“但山水画最容易造假，也最容易洗白。一幅没人听说过的古画，题个名款，讲个传承故事，就能炒到天价。而且很多老画家的作品，根本没有完整登记，查都没处查。”
秦先生眉头皱紧：“你的意思是，这画本身就是个壳？”
“有可能。”老夫子眼神沉了下来，“表面是送礼，实际是洗钱。所谓的‘润笔费’，根本不是后来打的，而是早就藏在这幅画里了。”
空气仿佛凝了一下。
大番薯嘴巴慢慢张开：“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分红？”
“很可能。”老夫子点头，“画一送，钱就转。等我们发现时，资金早就漂白了。”
秦先生倒吸一口气：“难怪他这么快就要换联络方式，还要烧纸核对……他在确认流程闭环。”
“所以我们不能再按原计划等。”老夫子合上笔记本，声音低而稳，“必须抢在他彻底切断联系前，把这幅画的底挖出来。”
大番薯握拳：“那我现在就去准备格子衫！”
“不急。”老夫子拦住他，“先等秦先生的消息。没有背景资料，你一开口就会露馅。”
“也是。”大番薯悻悻收回背包。
秦先生看了看表：“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应该下班前能回复。”
“好。”老夫子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停车场的方向，“记住，我们不是在查一幅画。”
“那是？”
“我们在拆一台机器。”老夫子说，“这幅画，只是第一个齿轮。”
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
阳光挪动了一寸，茶杯里的光影斜了一角。
大番薯坐在椅子上晃腿，嘴里小声嘀咕：“收藏家……得有点气质……要不要戴个眼镜？”
秦先生翻了个白眼：“你戴眼镜也没文化。”
“我可以夹个笔记本！”
“那你像推销员。”
老夫子没回头，只说了句：“别整多余动作，越自然越好。”
话音刚落，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眉头微动。
是系统后台的新通知。
【目标号码“灰西装”已取消跨境转账请求，疑似察觉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