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刚塞进抽屉，老夫子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抬眼一看，秦先生正扒在玻璃门上往里张望，额头上全是汗，像是刚跑完三圈操场。
大番薯端着一盆洗好的香菜从后厨探出头：“哎哟，这不是秦哥吗？外头太阳这么大，您这是追公交车来了？”
“不是追公交，”秦先生推开门，喘得像台老旧的鼓风机，“是追你家这位大哥。”
老夫子慢悠悠站起身，顺手把围裙解了挂到椅背上：“火急火燎的，莫非老赵父子开始街头卖艺了？还请了锣鼓队助阵？”
“比那严重。”秦先生压低声音，“我今早去公司交报销单，在地下车库碰见老赵父子跟两个生面孔说话。话没听全，但‘项目’‘动手脚’这几个词，清清楚楚。”
大番薯手一抖，香菜撒了一地。他蹲下去捡，嘴里嘀咕：“又来？他们是不是闲得慌啊，就不能干点正经事？养养花、跳跳广场舞也行啊。”
老夫子没笑，反而点了根烟——其实没真点，只是习惯性叼着，显得自己更冷静些。
他转头对大番薯说：“你先忙你的，这事儿跟你店没关系。”
“可不就是因为我开店，他们才盯上你嘛！”大番薯站起来，一脸委屈，“我这不是创业，我是给你拉了一身仇家。”
“错了。”老夫子终于笑了，“他们是本来就看我不顺眼，你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动手的借口。就像蚊子咬人，不会说‘因为你露胳膊我才叮的’，它就是想吸血。”
秦先生听得直点头：“有道理。而且我看那两人穿着不像普通商户，一个背双肩包，另一个拎个黑皮箱，站姿特别板正，像是……搞管理的？”
“或者是专门搞破坏的。”老夫子眼神一沉，随即掏出手机，打开一个灰扑扑的界面，手指快速滑动几下。
屏幕上跳出几张照片：老赵儿子上周在银行门口和人握手，对方袖口露出半截工牌；另一张是某会议中心登记表的模糊截图，有个陌生名字与公司正在推进的合作项目有关联。
“金手指一开，信息自来。”老夫子轻声说，“他们以为背地里说两句话就没人知道，殊不知连他们昨晚吃了几粒花生米都能查出来。”
大番薯凑过去看：“哇，还能查吃多少花生？那你岂不是连我昨天偷吃三块炸豆腐都知道了？”
“当然知道。”老夫子瞥他一眼，“我还知道你吃完把油纸扔进了第三棵梧桐树下的垃圾桶，故意绕路躲我。”
大番薯挠头傻笑：“嘿嘿，我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
秦先生忍不住问：“所以接下来怎么办？你要不要报警？或者通知公司高层？”
“报警？”老夫子摇头，“证据不够硬，人家一句‘我们在谈生意’就能打发你。至于高层……现在谁都说不准有没有内鬼。”
他顿了顿，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一条红色标记线：“最危险的不是有人想搞事，而是他们知道该从哪儿下手。咱们那个城市更新配套餐饮服务项目，下周就要签第二阶段协议了。这时候出问题，不只是丢合同的事，整个团队都可能被问责。”
“那咱们……守株待兔？”大番薯眨眨眼。
“不。”老夫子嘴角扬起，“我们得先挖个坑，再放点香饵。等他们伸手，啪——”他猛地合掌，“抓住手腕，反手一拧。”
秦先生听得热血上涌：“需要我做什么？盯梢？录音？还是假装路过偷听？”
“你继续当你的老实员工。”老夫子拍拍他肩膀，“该喝茶喝茶，该报销报销。但他们要是再碰头，记得留意车牌号、背包颜色、说话时站的位置。细节越多，破绽越大。”
大番薯突然举手：“那我呢？我也不能光煮面吧？好歹让我干点技术活！比如……远程监控摄像头？”
“你的任务更关键。”老夫子看着他，“继续把店开好。每天记下供应商几点到货、送来的东西有没有异常、送货的人态度变没变。哪怕是一句多问的话，一个奇怪的眼神，都要告诉我。”
“明白！”大番薯挺起胸膛，“我这就做个《可疑人物观察日记》，每天晚上发你！”
“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老夫子笑骂，“就叫‘每日记录’，越简单越好。”
秦先生喝了口凉茶，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收到那条短信后，就没再动过？”
“动了。”老夫子淡淡道，“我把号码加进了追踪列表，二十四小时监听信号波动。只要它再出现，哪怕是换个马甲发表情包，我也能顺藤摸瓜。”
“这么狠？”大番薯咋舌，“那你岂不是连人家什么时候上厕所都能知道？”
“只要他们用手机。”老夫子眯眼一笑，“现代人离了手机，连饭都不知道怎么吃。”
三人正说着，店里电话响了。服务员接起来一听，说是外卖平台的新订单，要十份招牌酸辣面，送到城东工业区某写字楼。
大番薯拿起笔要记，手却停在半空：“等等……那个地址，是不是你们公司旁边那栋楼？”
秦先生一愣：“还真是。而且……今天上午我好像看到其中一个陌生人，就在那栋楼里进出。”
老夫子立刻调出地图，放大定位。片刻后，他轻声道：“有意思。这个写字楼，正是我们合作项目的第三方评估机构办公点。”
他手指敲着桌面：“一边在车库密谈，一边派人去接洽评估方。动作挺快啊。”
“要不要我去看看？”秦先生主动请缨，“就说去送文件，顺便摸摸底。”
“别急。”老夫子制止他，“现在进去，容易打草惊蛇。让他们先演，咱们在台下数票。”
他站起身，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夹回耳朵上：“我回公司一趟。系统权限得提前调好，明天一早就要查项目日志。另外，给助理发个消息，让她把最近两周所有外部邮件备份一遍。”
大番薯依依不舍：“你不吃完午饭再走？我刚炖了新汤！”
“不了。”老夫子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大番薯小吃店”招牌，“你现在每煮一碗面，都是在给他们添堵。让他们气得睡不着觉，就是最好的反击。”
“那我多放辣椒！”大番薯握拳，“辣到他们梦见自己在火山口蹦迪！”
老夫子笑着推开门，阳光照在他脸上。秦先生紧跟着出去，边走边整理衣领。
车子发动前，老夫子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备忘录里已经列好了三条待办事项：
1. 调取项目文件访问记录
2. 安排可信人员暗中跟进评估进度
3. 暂缓签署下一阶段协议
他点击设为优先级最高，又加了个提醒：明早九点，必须看完全部资料。
车驶出小巷，拐上主路。街边一家便利店门口，一个穿灰色连帽衫的男人正低头打电话，手里捏着一张打印纸，纸上隐约可见“餐饮服务投标评分细则”几个字。
老夫子透过反光镜看了那人一眼，没停车，也没叫人，只是默默记下了他的站姿——左脚微微外撇，右手总往口袋里摸，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还在。
车子加速离去。
前方路口红灯亮起。
司机松开油门，等待变灯。
老夫子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