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还亮着,最后一条分析报告静静浮在界面上。老夫子没关,只是把它倒扣在桌上,茶杯边缘留下一圈淡淡的水渍。
他站起身,整了整领带,朝会议室走去。
走廊的灯一格一格亮着,像是某种无声的倒计时。昨天那场派对的余温还在公司里飘荡,连电梯口的保洁阿姨都多看了他两眼,笑得意味深长。但他脸上早已没了笑意,脚步不紧不慢,仿佛刚才那个看破一切、稳坐角落的人不是他。
会议室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
他推门进去,顺手把手机放回口袋——金手指系统仍在后台运行,像一只潜伏的猫,耳朵竖着,等猎物落座。
墙上的钟指向九点五十七分。
还有三分钟,合作方代表该到了。
老夫子拉开主位椅子坐下,顺手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轻轻抖了抖,又放下。动作看似随意,实则视线已扫过地毯接缝处一道不起眼的凸起。几乎同时,视野角落弹出一行小字:【异常金属反射源,位于桌底右前方,频率微弱但持续波动,判定为微型录音设备】。
他眼皮都没眨一下。
两分钟后,门外响起皮鞋踩地的声音,沉稳,有节奏,故意拖着步子,像是要压住时间。
门被推开,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走进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角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抱歉,路上堵车。”他说,声音低而稳,像在播报新闻。
老夫子点点头:“还好没迟到太久,不然我都要以为你们改主意了。”
对方笑了笑,在对面坐下,公文包放在腿边,动作自然地往桌底一塞。就在那一瞬,老夫子注意到他右脚踝微微内收,像是在护着什么东西。
果然是这儿。
“茶刚泡的,”老夫子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要来一杯吗?”
“不用了,我喝惯咖啡。”对方摆摆手,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正襟危坐,“咱们直接开始吧。”
“不急。”老夫子慢悠悠地把茶杯放下,“谈判这种事,就像煮面,火候太猛容易糊,太小又煮不熟。得等。”
对方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老夫子继续道:“而且,有些话,得先说清楚。”
他翻开文件夹,抽出一份协议,推到桌子中央:“这是我们拟定的保密条款。签了它,我们才能谈价格让步的事。”
对方目光落在协议上,眼神变了。刚才还是一潭静水,现在起了波澜。他伸手去拿笔,指尖刚触到纸角——
老夫子突然抬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腕。
动作不大,却让对方整个人僵住了。
“不过,”老夫子语气平和,像在提醒同事别忘了打卡,“在签之前,您桌下的录音笔,是不是该先关了?”
空气停了一秒。
对方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人当众揭了底裤。他下意识低头,又迅速抬头,强作镇定:“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明白。”老夫子松开手,身体往后一靠,“贵公司前三次会谈都在录音,这很正常。但这次用的是隐藏设备,还藏在地毯下面,这就有点不像谈判,倒像是取证了。”
对方脸色变了。
老夫子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你们想留一手。毕竟上次我们砍掉百分之八的预算,你们回去被总部骂得很惨。所以这次您特意迟到三分钟,想让我先开口,显得我们更着急?顺便录下我说的每一句话,回去好交差?”
对方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可您忘了件事。”老夫子指了指自己耳朵,“我这人耳力特别好。刚才您进门的时候,鞋跟比正常重了半拍,说明右脚负担大——因为那边藏着东西。”
对方终于动了,缓缓弯腰,从桌底摸出一支细长的银色笔形设备,手指迟疑了几秒,按下了关闭键。
“啪。”
一声轻响,像是某种防线断了。
老夫子看着他把录音笔收回包里,全程没再说话,只是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像是看到小孩偷糖被抓后慌忙塞回罐子。
“现在,”他重新拿起那份协议,轻轻推过去,“我们可以认真谈了。”
对方脸色铁青,但还是点了点头。
老夫子却不急了。他慢条斯理地打开文件夹,翻到第一页,念道:“关于本次项目合作,我方原报价为一千四百万,现可下调至一千三百三十万——前提是,贵方能在本月十五日前完成首付款流程。”
对方立刻接话:“这个数还是太高。我们做过市场调研,同类项目最高成交价不超过一千一百万。”
“那是去年的数据。”老夫子摇头,“上个月南方新厂投产,原材料涨了百分之十二。您要是拿旧数据压价,不如直接去菜市场讲价。”
对方皱眉:“但你们的成本并没有同步上升。”
“成本是没升,”老夫子笑了,“可我们的工程师最近集体要求加薪——因为他们发现,隔壁公司拿我们做的方案当模板,抄完还卖得比我们便宜。”
对方脸色一变:“这不可能。”
“我也希望不可能。”老夫子摊手,“但他们拿出了聊天记录,截图清清楚楚。所以我不得不提高报价,用来填补‘创意被盗’的风险溢价。”
对方沉默了几秒,忽然换了个语气:“如果我们在合同里加入知识产权保护条款,贵方是否愿意进一步让利?”
老夫子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您现在倒是想签协议了?刚才不是宁可偷录也不肯白纸黑字?”
对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这样吧,”老夫子合上文件夹,“我可以再降三十万,降到一千三百万。但有两个条件。”
“您说。”
“第一,今天之内把保密协议签了,原件送到我们法务部。第二——”他顿了顿,目光直视对方,“下次再来,别穿同一双鞋还换了不同袜子,显得心虚。”
对方一愣:“什么袜子?”
“您今天左脚穿的是黑色棉袜,右脚是深灰尼龙的。”老夫子淡淡道,“为了遮录音笔电线,只能把线绕在脚踝上,结果勒出印子,只好临时换袜子遮掩。但鞋码没换,走路姿势就变了。”
对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老夫子站起身,拿起文件夹:“我给你们半小时考虑。十点半,我要看到签字版协议放在我桌上。否则这单,我们不接了。”
说完,他转身开门。
走到门口时,他停下,回头看了眼对方仍坐在原位,手紧紧攥着公文包。
“对了,”他补充道,“下次想录音,可以用我们的会议系统。正规渠道申请,还能自动转文字,省得您弯腰关开关。”
门关上了。
走廊灯光依旧一格一格亮着。
老夫子走得很稳,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金手指界面弹出新提示:【目标对象情绪波动剧烈,焦虑值飙升至87%,建议:无需跟进,对方将主动妥协。】
他把手机放回去,嘴角微扬。
拐过转角时,迎面撞见大番薯抱着一堆文件冲过来,差点撞上。
“哎哟!”大番薯手忙脚乱稳住文件,“您可算出来了!市场部都快炸锅了,说您再不出来他们就要集体罢工!”
“让他们等等。”老夫子拍拍他肩膀,“谈判嘛,总得让人家觉得赢了一半,才肯签字。”
“那您是赢了还是输了?”大番薯眨眨眼。
“我?”老夫子笑了笑,“我只是让对手以为,他还有选择。”
大番薯挠头:“听上去好像比猜谜语还绕。”
“不绕。”老夫子往前走,“就是让他自己把底牌掀开,还觉得自己挺聪明。”
大番薯追在后面:“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老夫子脚步没停,“等他们送协议过来,然后——”
他忽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金手指界面再次弹出。
一行新消息跳了出来:【检测到异常信号源重启,频率与先前设备一致,位置……仍在会议室。】
老夫子眯了眯眼。
下一秒,他猛地转身,大步朝会议室方向折返。
大番薯愣在原地:“怎么了?”
老夫子没回答。
他走得很快,手指已经点开了通话界面,拨通了前台号码。
电话接通瞬间,他只说了一句:
“叫保安上十楼,有人试图二次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