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钥匙插进启动孔,老夫子盯着仪表盘亮起的指示灯,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副驾空着,座椅平整,但他的目光还是停了一瞬,像是那里真放过什么东西。三秒后,他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出车库。
办公楼前,大番薯正扶着墙喘气,怀里抱着一台冒烟的打印机,头顶三根头发被风吹得左右摇晃。“头儿!你可算来了!”他一见车影就喊,“这破机器又吐纸了,连着打了七份‘改革执行细则’,我都捡不过来了!”
老夫子下车,面无表情:“谁让你打七份?我说过今天只发三份。”
“可……可我觉得多印点备用总没错啊。”大番薯挠头,“万一有人看完了还想再看呢?热情不能辜负。”
“你的热情差点把纸仓烧了。”老夫子拎起文件扫了一眼,果然每一页都盖着鲜红的“机密”章,还贴心地加了荧光笔标注,“谁准你用荧光笔的?这是董事会文件,不是小学生笔记。”
“秦先生说重点要突出。”大番薯小声辩解,“他还让我加个笑脸符号在页脚,我没敢加。”
老夫子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把文件夹夹在腋下往里走。大番薯赶紧跟上,一边跑一边把最后一张飘在空中的纸捞住,塞进裤兜。
办公室刚坐下,电脑还没开,手机震动了一下。金手指界面自动弹出:【今日改革执行风险系数:68%,主要来源——人事与财务协同延迟】。
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两秒,拨通内线:“秦先生,来一趟。顺便,把昨天整理的权限日志带上。”
十分钟后,秦先生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平板,神情严肃。大番薯也蹭在门口探头:“我也能听吗?我耳朵特别灵,能听出谁在撒谎。”
“你能听出自己刚才放了个屁就不错了。”老夫子头也不抬,“进去,假装It巡检,去人事和财务两个部门,查最近三天所有涉及资源调配系统的登录记录,尤其是非工作时间的操作。”
“明白!”大番薯挺胸,“我穿工装去,再戴个眼镜,保证没人认得出我。”
“你就算穿宇航服,说话声音一响,全楼都知道是你。”秦先生摇头,“不过……我已经让人事那边安排了临时运维通知,你就说是总部派来升级防火墙的。”
“哇,这么专业?”大番薯眼睛发亮,“那我能顺便看看他们有没有偷偷下游戏吗?”
“不能。”两人异口同声。
九点整,总部会议室。
圆桌坐满各部门负责人,气氛像一锅煮到一半突然关火的粥,温吞又凝滞。财务部副主管王姐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开口:“我们理解改革方向,但新规则把年度预算审批权收归统筹组,等于架空了我们原有的决策空间。这会不会影响部门积极性?”
没人接话,但好几个人微微点头。
老夫子坐在主位,慢条斯理打开投影仪。画面一闪,出现一组动态图表,曲线从平缓一路下滑,最终跌入红色区域。
“这是金手指模拟的三年趋势。”他说,“如果不调整资源分配机制,市场占有率会从现在的第三名滑到第七。那时候,别说预算权,咱们可能连项目都没得做。”
底下一阵骚动。
“可现在这套体系运行得好好的。”王姐坚持,“凭什么说它不行?”
老夫子点点头,忽然问:“您上周五晚上九点十七分,去过老赵办公室外的茶水间吧?”
全场一静。
“我……我去倒水。”王姐脸色微变。
“哦,正常。”老夫子语气轻松,“只是奇怪,那天整栋楼的监控系统正好升级,唯独那个角落的摄像头保留了完整录像。要不要我调出来看看,您和谁聊了多久?”
王姐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老夫子转而微笑:“当然,我相信每位同事都是为公司着想。所以我提议——设立‘过渡激励池’,未来六个月,对受影响部门给予额外绩效补偿,数据公开,随时可查。”
有人松了口气。
“但这不是退让。”他站起身,声音沉稳,“是让我们少些内耗,快些前进。谁愿意为了守住一块旧砖,放弃盖一栋新楼?”
片刻沉默后,有人举手同意,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会议结束时,决议通过。
回到办公室已是中午。老夫子端起凉透的茶喝了一口,眉头都没皱一下。秦先生站在桌边汇报:“大番薯传回的日志显示,财务部有个员工凌晨一点登录过权限后台,操作了三项冻结指令,Ip地址归属老赵名下的一个闲置账号。”
“果然是他。”老夫子放下杯子,“但动作不大,只是试探。说明他还不敢明着对抗。”
“要不要处理?”
“不急。”他翻开笔记本,写下三条指令,“第一,明天开始推行跨部门联络员制度,每个组派一个对接人,信息透明化;第二,改革宣传材料重新润色,把‘削减’改成‘优化’,‘调整’换成‘升级’,别让基层觉得是在割他们肉;第三,下周开全员说明会,我亲自讲。”
秦先生记下,欲言又止。
“还有事?”
“陈小姐刚才来问,培训建议的反馈有没有写完。”
老夫子笔尖顿了顿:“我说过多少次,工作归工作。”
“她没提别的,就是问了一句。”秦先生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多写点批注。”
“批注写多了,容易被人当情书收藏。”老夫子合上本子,“让她等正式回复。”
下午三点,大番薯灰头土脸地冲进来,手里攥着半张打印纸:“头儿!我查到了!那个财务部的人,昨晚又登录了,而且……他还给一份名单打了星号,上面有咱们改革小组六个人的名字!”
老夫子接过纸扫了一眼,嘴角微扬:“有意思。这不是反对改革,是想搞清楚谁才是真正干事的。”
“那怎么办?报警吗?”
“不用。”他把纸放进碎纸机,“让他们继续标,标得越清楚越好。等哪天名单反过来贴在他们自己办公室门口,就知道什么叫精准打击了。”
四点半,阳光斜照进窗台,老夫子靠在椅背上,闭眼三分钟。手机再次震动。
金手指提示:【明日将出现结构性抵制信号,来源尚未锁定,建议加强信息节点监控】。
他睁开眼,拿起笔,在日程表上圈出明天上午十点的“预算协调会”,旁边画了个小箭头,写着:“让大番薯带录音笔去,就说怕记错领导讲话。”
五点整,办公室陆续熄灯。大番薯收拾背包准备走人,路过档案室顺手推了推门,发现没锁。
“咦?这种地方还能随便进?”他好奇地探头,“说不定能找到老赵偷吃公司零食的证据。”
刚迈进一步,身后传来保安的大嗓门:“谁在那里!”
“哎哟!”大番薯一蹦三尺高,转身就跑,嘴里嚷着,“误会!我是来修网的!”
走廊里响起追脚步声和笑骂声。
老夫子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门外,摇了摇头。秦先生走进来,低声说:“那两个可疑员工我已经约了明天谈话,地点在b区会议室,不会引人注意。”
“很好。”老夫子点头,“你负责套话,我来判断真假。”
“你不露面?”
“露面太早,鱼就吓跑了。”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封面上写着《第一阶段执行评估报告(初稿)》,翻到中间一页,用红笔圈出一个名字,停顿片刻,又划掉。
窗外城市灯火渐次亮起,映在玻璃上,像一片流动的星河。
他端起茶杯,喝尽最后一口冷茶,目光落在桌角那份静静躺着的蓝色礼盒上。盒子没拆,也没藏,就摆在显示器旁边,丝带泛着微光。
他看了一眼,伸手拿起来,打开抽屉,放了进去。然后又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最后,他把它推到键盘右侧,离鼠标不远的位置。
灯光下,蓝丝带轻轻颤了一下。
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一条缝,大番薯探进半个脑袋,压低声音:“头儿,你说……她明天会不会真带杏仁片点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