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番薯把辣条的油渍蹭在键盘上,盯着老夫子看了足足十秒,忽然冒出一句:“你说我以后能不能也让人一说话就闭嘴?”
老夫子刚敲完一行代码,手指停在回车键上,没立刻按下去。他抬头看了眼大番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签完的审批单——那是项目组今天第三次找他确认流程变更。
“你先把你昨天借我的五十块还了。”他说。
“哎哟,这么记仇?”大番薯咧嘴,“我还以为这钱已经自动转成团队建设基金了。”
“不是记仇。”老夫子终于按下回车,“是有人开始信我说的话了。要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谁还听你的?”
话音落下,他翻开笔记本,目光落在那句“真正的威望,是让人信你靠谱”上。笔尖轻轻圈住“信”字,心里却浮起另一个念头:可要是哪天大家不信了呢?
他合上本子,靠进椅背。这才发现,工位周围安静得出奇。以前午休时间总有人围在一起聊游戏、吐槽客户,现在却三三两两地凑在别人桌前问问题,声音压得低,态度出奇地认真。
就连财务的小李,路过时都主动点头打招呼,不像从前那样匆匆避开。
老夫子没觉得多得意,反倒有点不自在。他向来习惯躲在角落看事态发展,现在却莫名其妙成了风暴中心。更奇怪的是,老板居然亲自端着咖啡杯走了进来,笑得像过年贴的对联。
“小老啊!”老板一开口就把全场注意力吸了过去,“你现在可是咱们公司的定海神针了。”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老夫子。他默默把U盘往抽屉里推了推,站起来迎了两步。
“您太抬举我了。”他说,“我只是顺手查了一下。”
“顺手?”老板拍了下他的肩膀,“你知道董事会那边怎么评价你的吗?说你是‘隐形防火墙’,关键时刻能顶半边天!”
这话听着舒服,可老夫子后背微微发紧。他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尤其这种写着“重点任务”四个大字的饼,多半烫嘴。
果然,老板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材料:“公司准备启动跨部门资源整合项目,涉及技术、财务、运营三大块,时间节点卡得很死。我们商量了一下,由你牵头协调。”
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一片低呼。这种级别的项目,以往都是总监级别才能碰的。
“我?”老夫子故意顿了一下,“不是应该让秦先生……”
“他稳重有余,突破不足。”老板摆手,“我们需要一个看得远、抓得准的人。你最近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
说完,老板又压低声音:“而且这事董事会盯得紧,必须交给信得过的人。”
老夫子笑了笑,接过文件。纸张很新,边角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送走老板后,他坐回位置,盯着关闭的门看了几秒,然后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命名为“高风险事项备忘录”。
光标闪烁了几下,他开始打字:
> 1. 老赵被停职至今未作公开处理,异常安静;
> 2. 项目涉及财务数据整合,权限开放层级高;
> 3. 董事会突然关注,背后动机不明;
> 4. 老板态度过于热情,责任与风险不对等。
写完,他又加了一句:**“当所有人都说你行的时候,得想想他们为什么非你不可。”**
正要保存,大番薯晃了过来,嘴里嚼着口香糖,腮帮子一鼓一鼓。
“哎,你知道不?我刚才去财务楼道倒水,看见老赵了。”
老夫子的手指顿在鼠标上。
“他还在这儿?”他问。
“不是本人。”大番薯摇头,“是他跟一个女的在说话,穿审计部的衣服,但胸牌看着不太正规,像是临时工那种。”
“说了什么?”
“听不清。”大番薯耸肩,“就见她递了个U盘给他,两人嘀咕了几句就分开了。那女的走的是b通道,那边平时都不让进人。”
老夫子没吭声,悄悄启动金手指,将今日所闻快速回溯。画面断断续续,直到捕捉到一句低声交谈:
“……只要做成这一票,就能翻盘……”
声音来自项目组的小王,那个曾因报销造假被揭发、被迫写检讨的职员。此刻他正低头改ppt,神情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老夫子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沉了下来。
他回到备忘录,在底部新增一条:
> 5. 老赵仍在暗中联络相关人员,疑似勾结外部人员获取系统权限;
> 关键词:财务 + 临时工牌 + 非登记通道 + 数据整合 → **警惕报表篡改可能性**。
他把“报表篡改”四个字加粗,设为红色,然后关闭文档,锁进加密文件夹。
窗外天色渐暗,夕阳把办公桌染成橘黄色。大番薯趴在桌上玩手机,突然抬头。
“你说老赵会不会哪天杀回来,拿着一堆证据说我们冤枉他?”
“不会。”老夫子盯着屏幕,“他要真有证据,早就甩出来了。现在搞这些小动作,说明他只剩阴招可用。”
“那你还记这么多?”大番薯挠头,“你现在可是红人,谁敢动你?”
老夫子没答,只是拿起保温杯喝了口茶。水有点凉了。
他知道,权势这东西,来得快,去得更快。今天人人围着你转,明天可能连句话都懒得搭理。真正可怕的不是被人针对,而是当你发现问题时,已经没人愿意听你说了。
就像老赵曾经那样。
他重新打开邮箱,翻出项目资料,逐条核对参与部门名单。财务部负责人是陈姐,做事严谨,但最近请假频繁;副手老周,和老赵共事多年,关系暧昧。
正看着,系统弹出一条内部通知:
【即日起,重大项目协调会议将增设技术顾问席位,首期邀请人员:老夫子】
他点了“已读”,页面自动跳转回桌面。屏幕反光映出他的脸,平静得看不出情绪。
大番薯吃完最后一口饼干,舔了舔手指,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那个女的……我好像见过一次。”他说,“上周五下午,她在档案室门口站着,手里抱着一叠旧账本,说是来做数据核验的。”
老夫子猛地回头。
“什么时候?”
“大概五点二十吧。”大番薯回忆,“保安还问她要不要登记,她说有电子报备,直接进去了。”
老夫子立刻调出内网日志查询界面,输入时间段和区域记录。结果显示:当天该时段并无任何审计部人员进入档案室的电子留痕。
他盯着那条“无匹配记录”的提示,手指慢慢收紧。
这时,大番薯又补了一句:
“哦,她走的时候,我看见她把一张纸塞进了包里,上面印着咱们去年第四季度的成本汇总表。”
老夫子迅速在备忘录里更新信息,特别标注:
> **重点关注:非授权人员接触历史财务数据,存在原始报表泄露风险。**
他合上笔记本,抬头望向窗外。大楼外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映在玻璃上,像一串串未解的密码。
大番薯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准备下班。
“你说这些人图啥呢?”他嘟囔,“老赵都那样了还不消停,非要折腾个鱼死网破。”
老夫子没回答。
他只是默默打开抽屉,取出一支备用笔,拧开笔帽,把里面藏着的微型存储器取出来,插进电脑。
屏幕上跳出一个隐藏目录,里面全是过去三个月他悄悄备份的关键操作日志。
其中一条记录被单独标红:
> 【异常访问尝试】
> 时间:昨夜23:17
> Ip来源:公司外部(伪装为内网跳转)
> 目标路径:\/finance\/report_archive\/q4_2023
> 结果:拦截成功
他盯着那条记录看了很久,然后轻声说:
“他们不是想赢。”
“是不想承认自己早就输了。”
大番薯听得一头雾水,正要追问,老夫子却已经站起身,走到窗边关上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