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红点还在闪烁,像一颗不肯安分的心脏。老夫子盯着它,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节奏和之前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没人在意这动作意味着什么。
门被推开时连风都没带进来,秦先生低着头走进来,手里捏着一份打印纸,眉头拧得像是刚从一场数学考试里逃出来。
“查清楚了。”他把纸放在桌上,声音压得很低,“老赵这两天去了宏远科技三次,每次都在两小时以上。门口的登记系统没记录,他是从侧门进的,熟门熟路。”
老夫子没说话,只是伸手点了点太阳穴。金手指瞬间启动,视野边缘浮现出一行暗红色的小字:【目标人物正策划跨组织联合行动,意图干预新能源项目审批流程】。
他眨了眨眼,那行字又消失了。
“他们想动董事会。”他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食堂有没有绿豆汤。
秦先生一愣:“董事会?可咱们的立项还没到那一步啊。”
“所以他们要提前卡住。”老夫子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画了个圈,“审批流程有三层关卡,第一层是技术评估,我们已经过了;第二层是财务合规,老赵能搅点浑水;第三层才是董事会投票。”他顿了顿,在第三个圈上重重画了一条线,“他们想在这里动手脚。”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是“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撞上了墙。
两人转头,只见大番薯扶着门框探进半个身子,手里抱着一摞空白表格,脸上还沾着一点不知从哪蹭来的灰。
“我来了!”他喘着气,“你们说要搞调查问卷?我已经设计好了!第一题:‘您喝咖啡时会紧张吗?’第七题:‘陌生人递糖给您,您接不接?’我觉得这些都能看出一个人有没有贪污倾向。”
秦先生扶额:“你这问的是防拐指南吧。”
老夫子倒是没笑,反而点了点头:“挺好,明天你就拿着这些表,去董事们常去的那家咖啡馆转悠。别主动搭话,就在旁边坐着写东西,耳朵竖起来听。”
“写啥?”大番薯挠头。
“就写……”老夫子想了想,“《都市人社交距离与心理安全感的相关性研究》,署名陈博士团队。”
“哦!”大番薯眼睛一亮,“是不是就是上次送U盘那次用的马甲?”
“对。”老夫子看了他一眼,“但这次不准提公司,不准提项目,更不准说自己是来偷听的。”
“我懂我懂。”大番薯拍胸脯,“我就安静地坐那儿,像个真正的研究员。”
“你要是真像个研究员,就不会把头盔忘在电驴上了。”秦先生小声嘀咕。
“哎,说到电驴。”大番薯突然想起什么,“我刚才骑过来的时候,看见一辆黑车从地下车库出去,司机戴帽子,穿冲锋衣,跟你上次给我的照片里那人很像。”
老夫子眼神一动:“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十分钟前。”
办公室陷入短暂沉默。老夫子低头看了看手表,又调出监控系统的访问日志,发现老赵的账号五分钟前登录过一次外网邮箱,Ip地址跳转了三次,最后落在城东某个写字楼。
“他在传消息。”老夫子轻声道,“而且不是随便聊聊。”
秦先生立刻反应过来:“要不要现在追?”
“不用。”老夫子摇头,“我们现在追的不是一条信息,是一整套计划。他越以为自己藏得好,后面摔得就越狠。”
大番薯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插嘴:“所以……我们现在是装作不知道,等他们自己蹦出来?”
“差不多。”老夫子重新坐回椅子,“不过咱们也不能干等着。秦先生,你去把安保系统的重点监控对象换成老赵和他的常用联络人,尤其是最近跟他通话超过三分钟的。另外,所有进出会议室的录音设备,明天起全部升级为双通道备份。”
“明白。”秦先生点头,“那大番薯呢?真让他去发问卷?”
“当然。”老夫子看了眼大番薯怀里那叠纸,“有些人觉得自己聪明,其实漏洞全在嘴边。一个天天喝美式、喜欢靠窗坐的老董,突然开始问服务员有没有低因豆,说明他心里有事。一个从来不碰甜点的女董事,昨天买了块提拉米苏还分给别人,说明她在缓和关系。”他顿了顿,“这些细节,比报表还准。”
大番薯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我不是去抓坏人,我是去抓咖啡口味变化?”
“你要是能把谁今天换了茶叶都记下来,就算合格。”老夫子淡淡道。
“那我要不要顺便问问他们wiFi密码?”大番薯认真问。
“你敢。”秦先生瞪眼,“再瞎发挥就把你调去扫厕所。”
三人正说着,电脑忽然弹出一条新提示:【未来72小时内将出现关键联络节点,建议加强实时追踪】。
老夫子眯了眯眼,打开日历看了一眼——后天下午三点,董事会例行预备会议。
“时间刚好。”他低声说,“他们一定会在这之前完成最后一轮串联。”
“那我们怎么办?”大番薯紧张起来,“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比如……匿名举报?”
“举报要有证据。”老夫子摇头,“我们现在只有怀疑,没有实锤。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
“可要是他们真在会上否决了项目……”
“那就让他们否。”老夫子忽然笑了,“但我们得让他们否得特别难看。”
秦先生若有所思:“你是想……让他们自己暴露?”
“对。”老夫子拿起笔,在白板上画出三个层次,“外层,我们放风说项目资金链紧张,逼他们加快动作;中层,让大番薯在咖啡馆‘不小心’透露一点虚假技术参数,引他们上钩;内层……”他停顿了一下,“等他们真正动手那一刻,我们的人已经在记录全程了。”
大番薯听得头晕:“等等,我怎么感觉咱们像在钓鱼?而且还是那种专门给鱼设陷阱的高级钓法?”
“你总算说对了一次。”老夫子收起笔,“回去把问卷再改改,加一道题:‘如果您听到同事谈论不该听的事,您会选择沉默还是举报?’选项要模糊一点,让他们填的时候犹豫。”
“这题会不会太明显?”秦先生皱眉。
“不会。”老夫子笑了笑,“越是看起来无害的问题,越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就像没人会防备一杯普通的咖啡,可万一里面加了点料呢?”
大番薯抱着表格往外走,嘴里还在念叨:“第九题……‘您认为加班到十点后吃烧烤是否影响工作效率?’这题也能挖线索吗……”
门关上后,办公室只剩两人。老夫子起身走到窗边,城市灯火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你觉得他能行吗?”秦先生轻声问。
“大番薯?”老夫子回头,“他笨,但从不失信。而且越是看着不像威胁的人,越能在关键时刻靠近真相。”
秦先生点头,正要离开,又被叫住。
“等等。”老夫子从抽屉里取出一张U盘,“把这个交给It,让他们悄悄植入测试机的日志系统。一旦有人试图删除或修改访问记录,立刻触发警报。”
“还要防内部?”秦先生接过U盘。
“人心比程序复杂。”老夫子看着屏幕,“老赵一个人掀不起这么大风浪,他背后肯定还有人。”
秦先生走后,老夫子独自站在原地,手中握着刚打印出的金手指预警截图。纸张边缘有些发皱,是他刚才无意识捏紧留下的痕迹。
他低头看了看,轻轻抚平一角。
窗外,一辆灰色冲锋衣的身影匆匆走过街角,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