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老夫子就已经坐在工位上敲键盘。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六点四十三分,整栋楼静得能听见隔壁饮水机滴水的声音。他没开大灯,只用台灯照着面前的U盘接口,手指在回车键上停了两秒,才按下确认上传。
文件名是“咖啡渍墨水比对报告终版”。
半小时后,大番薯顶着一头乱发冲进来,手里拎着两个包子,腮帮子鼓得像仓鼠。“成了?技术部真给验了?”
老夫子把U盘拔出来,塞进笔袋最里层,“他们一开始说样本污染,不接这活儿。”
“那咋办的?”
“我把那天的录像剪了一段。”老夫子打开电脑回放画面,“就你撞翻咖啡杯那五秒钟——镜头拍到了老赵的笔滚进报表堆底下的全过程。物理轨迹摆在这儿,他们没法再推。”
大番薯凑过去看,忽然咧嘴一笑:“哎哟,这角度好啊!正好拍到他那支黑笔掉下去时还在写‘修改说明’呢。”
“就是这个。”老夫子点头,“技术部拿残页上的咖啡渍和他平时签字用的笔芯做了成分分析,分子结构完全一致。不是同一支笔,写不出这种反应。”
“那咱现在就贴公告栏?”大番薯咬了一口包子,碎渣掉在键盘缝里。
“不急。”老夫子合上笔记本,“等会上周例会,让他自己站出来辩。”
八点整,会议室准时响起主持人的咳嗽声。老赵已经坐在长桌主位旁,西装笔挺,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见老夫子进来,嘴角扯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抽筋。
会议流程刚走到第三项,人事通报考勤异常名单,老夫子突然举手:“我有个紧急事项补充。”
主持人皱眉:“这不在议程里。”
“涉及财务数据真实性问题。”老夫子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楚,“建议临时列入议题。”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老赵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
主持人犹豫片刻,点头同意。
老夫子起身,将一份打印好的鉴定报告推向桌中央,“这是技术部出具的正式结论:上周被泼洒咖啡的原始报表上,残留墨迹与老赵同志日常使用的签字笔墨水成分完全一致。”
他顿了顿,打开投影,播放那段视频——画面中,黑色笔杆从老赵手中滑落,顺着倾斜的桌面滚入文件夹底部,恰好压住那份篡改过的年度汇总表。
“也就是说。”老夫子语气平稳,“当咖啡杯被打翻时,这支笔已经接触过被修改的日期位置。而随后出现的墨迹晕染,正是由此产生。”
全场目光齐刷刷转向老赵。
老赵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一声。“荒唐!”他声音陡然拔高,“谁不知道是你让人故意撞翻杯子?这叫预设陷阱!一段剪辑过的录像就想定我的罪?你们有没有证据证明我当时写了假东西?有没有?”
没人说话。
空气像是凝住了。
老夫子不动声色地站着,仿佛早料到这一幕。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响动。
大番薯正低头啃完最后一个包子,纸袋揉成一团扔进脚边垃圾桶,然后慢吞吞举起手:“那个……俺想说一句。”
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赵冷笑:“你?你也配发言?上次撞翻打印机的事还没处理呢。”
大番薯没理他,反而翻开随身带的小本子,纸页歪歪扭扭画着几条线和方块。“那天俺真不是故意撞你的。”他说,“但俺记得特别清楚——你那支笔掉下去的时候,笔尖还在动,写着‘修改说明’三个字。它滚进去,正好卡在两张纸中间,下面那张就是‘2021’改成‘2023’的地方。”
他指着草图:“你看,墨水是从缝里渗上来的,盖住了原来的数字。要是没这支笔压着,咖啡直接泼上去,只会晕一片,不会形成那种细长的黑线。”
会议室鸦雀无声。
有人低头看了看报告里的显微图像,又抬头看看大番薯手里的草图,眉头越皱越紧。
老赵的脸色变了。
“你胡说八道!”他再次拍桌而起,“这种细节谁记得住?你还随身画画?你是会计还是小学生?”
“俺文化低。”大番薯挠头,“可记性不差。那天我还闻到了你那支笔的味道,一股铁皮铅笔盒的老味儿,跟别人不一样。”
有人忍不住低声笑了。
老赵气得手指发抖:“你们听听,这就是他们的‘证据’?一个吃包子的胖子,凭记忆画了个图,你们就要给我定罪?”
老夫子依旧平静,只是把鉴定报告又往前推了几厘米。“现在的情况是。”他说,“我们有三点无法解释的巧合:第一,墨水成分一致;第二,笔的运动轨迹与污染位置吻合;第三,现场唯一能接触到该文件并使用该笔的人,是你。”
他看向四周:“如果这些都是栽赃,请问,我们需要提前几天布置这场意外?需要多少人配合?又为什么偏偏选在一个无人监控的打印区动手?”
没人回答。
老赵站在原地,嘴唇抿成一条线。
主持人的笔在记录本上停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写下几个字。
大番薯悄悄坐回椅子,偷偷抹了把汗,小声嘀咕:“还好昨天晚上俺特意练了三遍怎么讲。”
老夫子看了他一眼,眼角微微一动,像是想笑,又忍住了。
会议进入自由讨论环节,陆续有人开口质疑流程合规性、证据采集程序是否合法。老赵趁机重申自己清白,要求公司彻查“恶意构陷行为”,并申请调离当前项目组。
老夫子始终没再打断,只是默默收起投影设备,把U盘重新插回电脑备份数据。
就在主持人宣布暂时休会、众人准备起身离开时,财务部的小林忽然举手:“等等,我补充一点——昨天整理档案时发现,老赵签批的所有‘绿萝养护费’报销单,用的都是同一支笔,而且笔迹倾斜角度一致。”
他递上几张复印件:“我已经比对过,和咖啡渍边缘的墨痕走向完全匹配。”
老赵的脚步僵在门口。
老夫子缓缓站起身,走到会议桌前端,将三份材料并列摆开:技术鉴定报告、视频截图、大番薯的草图。
“各位。”他说,“我们现在面对的不是一个偶然的污渍,而是一次被意外揭穿的操作。它之所以暴露,是因为有人忘了——笔会留下痕迹,纸会记住压力,就连一杯打翻的咖啡,也能成为证人。”
会议室灯光惨白,照得每个人的影子都压在桌面上。
大番薯盯着那张草图,忽然觉得有点饿了。
老赵站在门边,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攥得关节泛白。
老夫子拿起手机,准备拨通技术部电话,确认另一组数据的复核进度。
电话还没拨出去,屏幕突然闪了一下。
一道只有他能看到的半透明界面浮现在眼前:
【金手指系统提示:检测到高强度逻辑对抗场景,用户完成多维度证据闭环构建】
【系统权限升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