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将拐杖往身后藏的动作虽快,却没逃过墨青的眼睛。那道裂痕中渗出的黑色气息,像极了界标核心的“空蚀之力”,只是被一层稀薄的源钥血气息勉强裹着,不细看只当是木纹。
“白元老前辈的拐杖倒是别致。”墨青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指尖却悄悄捏住了藏在袖中的界域钥匙,“材质看着像是‘沉星木’?听说这种木头遇源钥血会发光,不知晚辈能否见识一下?”
白砚的脸色微不可查地一僵,随即笑道:“不过是块普通木料,哪值得墨青小友费心。前面就是无界之墟的入口了,还是先顾着正事吧。”说罢率先迈步走向那片血红星空,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比之前快了半拍,像是在掩饰什么。
林辰凑到墨青身边,混沌光球压低了声音:“这老头绝对有鬼。刚才沈知的影子提到‘双心’,指的会不会就是他拐杖里藏着的东西?”
小棠的青绿藤蔓顺着石壁悄悄蔓延,缠上白砚的拐杖尾端,传来一阵刺痛的反馈:“他的拐杖里……好像裹着活物,在动。”
话音未落,前方的血红星空突然掀起一阵腥风,星空中的血色翻涌,竟凝成一张张扭曲的人脸,细看之下全是玄源大陆的生灵——有修士,有凡人,甚至有早已灭绝的“鸣凤鸟”。那些人脸张着嘴,无声地嘶吼,细看唇形,竟在重复同一首童谣:
“星儿落,月儿哭,拐杖藏着两个肚……
心儿跳,血儿流,无界墟里谁是奴?”
童谣声缥缈,却像针一样扎进众人耳朵里。墨青猛地想起母亲手札里的插画:一幅血色星图下,画着一根拐杖,杖头剖成两半,一半嵌着跳动的心脏,一半裹着蠕动的黑色肉块。当时只当是抽象画,此刻想来,竟与眼前的情景一一对应。
“这童谣……”影的银线突然绷紧,“是‘墟奴谣’!我在矩界古籍里见过记载,说无界之墟里的‘墟奴’,都是被抽走魂魄的生灵,只会重复生前最熟悉的声音。可这些人脸……怎么看着像近百年失踪的人?”
白砚停下脚步,回头时脸上已没了笑意:“近百年闯入无界之墟的生灵,没能通过‘心选’,就会变成这样。墨青,你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心选?”墨青追问,目光却死死盯着白砚紧握拐杖的手——那只手的指节泛白,显然在用力压制杖内的东西。
“就是选‘心’。”白砚的声音冷了几分,“无界之墟的入口藏着三扇门,分别对应‘源心’‘界心’‘凡心’。选源心者,需舍弃七情;选界心者,要同化界标之力;选凡心者,就得忘了前尘往事,做个普通人。你选哪扇?”
林辰当即怒道:“这什么破规矩!凭什么要舍弃东西?”
“因为无界之墟本就是‘源’与‘界’的战场。”白砚的拐杖在地上一顿,星空中的血色人脸突然炸开,化作三扇门。左门刻着火焰纹,是源钥血的颜色;右门刻着齿轮纹,泛着界标的灰绿;中门光秃秃的,只画着一轮弯月,像极了普通人家里的窗。
墨青的目光在三扇门上逡巡,掌心的阿玄残念突然发烫,传来一阵模糊的画面:母亲站在中门前,回头对他笑,嘴唇动着,像是在说“选它”。可他刚要迈步,白砚的拐杖突然“咔哒”响了一声,左门的火焰纹里竟渗出一丝黑色气息,与拐杖裂痕中的气息如出一辙。
“墨青小友,想好了吗?”白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源心门最适合你,毕竟你体内的源钥血……”
“我选中门。”墨青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白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拐杖握得更紧,杖头的沉星木竟隐隐透出红光,像是有血要渗出来。“你可想清楚了?选了凡心门,你体内的源钥血会慢慢消散,之前的力量、记忆……”
“我清楚。”墨青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娘说过,真正的守护,不是靠力量,是靠记得。若忘了为什么守护,力量再强又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中门突然发出一声轻响,门缝里飘出一缕熟悉的香气——是母亲手札里记载的“忘忧草”,只有玄源大陆的故土才有。墨青心中一暖,刚要推门,却被影拉住。
“等等!”影的银线缠上中门的门环,突然剧烈抖动,“这门后……有界标的气息!和沈知影子的气息一样!”
白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墨青小友还是信不过老夫。既然如此,不如让老夫先替你探探?”说罢举起拐杖就要往中门戳去。
“不必。”墨青按住门环,源钥血在掌心流转,“是不是陷阱,我自己看。”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中门——
门后没有想象中的平凡小屋,而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雾气里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映出的不是墨青,而是一个穿着界标族群铠甲的身影,面容模糊,却和他有着一样的眼神。
“这是……”墨青愣住了。
镜子里的身影突然抬手,做了个和他一样的动作,然后摘下头盔——那张脸,竟与墨青一模一样,只是瞳孔是灰绿色的,嘴角噙着一丝诡异的笑。
“我们终于见面了,‘另一半’。”镜中人开口,声音与墨青分毫不差,只是带着界标特有的金属质感。
白砚在身后阴阳怪气地说:“看来沈知没骗你,你和界标确实同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源心门还开着。”
墨青没理他,盯着镜中的自己:“你是谁?”
“我是‘界’,你是‘源’。”镜中人抚摸着铠甲上的齿轮,“我们本是一体,当年混沌初开,被强行分成两半,才有了玄源大陆和界标族群。你以为的‘对抗’,不过是我们在互相寻找。”
“寻找?”墨青皱眉,“用杀戮和吞噬来寻找?”
“那是因为‘界’的记忆被污染了。”镜中人的灰绿瞳孔闪过一丝痛苦,“就像……你手里的界域钥匙,本是用来开启‘和解阵’的,却被沈知改成了杀人的武器。”
墨青猛地握紧钥匙,钥匙果然微微发烫,上面的符文确实有被篡改的痕迹。
“还有白砚的拐杖。”镜中人的目光越过墨青,落在白砚身上,“里面藏着‘界心’的碎片,是当年分裂时掉落在玄源大陆的,被他祖辈捡到,用源钥血封印着,想借此控制界标族群。刚才的墟奴谣,就是那些被界心碎片吞噬的魂魄在哭。”
白砚脸色大变,拐杖猛地往地上一砸:“一派胡言!墨青别信他的!他是想骗你打开界心,让界标族群彻底入侵!”
镜中人冷笑:“是不是胡言,你敢把拐杖劈开看看吗?”
白砚的手开始发抖,杖头的沉星木红光越来越亮,像是有东西要破木而出。
墨青看看镜中人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神,又看看白砚颤抖的手,突然想起阿玄残念的警告——“小心白砚,他的拐杖有两颗心”。一颗是源钥血凝成的封印,另一颗,恐怕就是镜中人口中的“界心碎片”。
就在这时,左门和右门突然同时炸开,涌出无数墟奴,朝着众人扑来。白砚趁机举起拐杖,杖头对准墨青:“既然你执迷不悟,就别怪老夫清理门户!”
杖头的沉星木裂开,露出里面裹着的东西——不是活物,是一团跳动的黑色肉块,肉块上嵌着半颗齿轮,正是界心碎片!碎片射出一道灰绿色的光,直取墨青的心脏!
“小心!”林辰的混沌光球狠狠撞向光束,却被瞬间吞噬,光球边缘化作灰绿色的齑粉。
镜中人在镜子里大喊:“用源钥血裹住界域钥匙!刺向界心碎片!那是它的弱点!”
墨青没有犹豫,源钥血瞬间包裹住钥匙,迎着灰绿色光束冲了上去。就在钥匙即将碰到界心碎片的刹那,镜子突然炸裂,镜中人的身影冲出,与墨青合二为一——
“源”与“界”的力量在他体内碰撞、融合,金红色与灰绿色的光芒交织成一道螺旋,钥匙顺着光束刺入界心碎片!
“不——!”白砚发出绝望的嘶吼。
界心碎片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黑色肉块迅速萎缩,露出里面嵌着的一张泛黄的纸,纸上画着一幅地图,标注着“界标母巢”的位置,旁边写着一行字:“墟底有门,门后有母,源界合一可破之。”
墟奴们在尖啸中消散,血色星空渐渐褪去,露出无界之墟的真面目——一片漂浮在虚空中的破碎大陆,大陆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里隐约能看到一扇青铜门。
墨青体内的两股力量还在拉锯,一半温暖如母亲的怀抱,一半冰冷如深空的寒风。他强忍着撕裂般的疼痛,捡起地上的地图,只见地图边缘还有一行小字,是母亲的笔迹:“母巢藏着‘源界分离’的真相,也藏着……你爹的消息。”
爹?
墨青的心猛地一跳。他从小就听母亲说爹在一次对抗界标的战斗中牺牲了,可这行字……
白砚瘫坐在地,看着萎缩的界心碎片,喃喃道:“完了……全都完了……祖辈的计划……”
影的银线缠住他的手腕:“什么计划?”
“用界心碎片控制界标族群,让玄源大陆成为‘源界之主’……”白砚苦笑,“现在碎片毁了,母巢肯定已经察觉,用不了多久,真正的界标大军就会杀过来……”
话音未落,虚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齿轮转动声,比沈知影子的声音响亮百倍。破碎大陆的边缘,出现了无数灰绿色的光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像一群遮天蔽日的蝗虫。
界标大军,真的来了。
墨青握紧手中的地图,看着中央的漩涡之门,又看了看越来越近的光点,突然想起镜中人的话:“源界合一可破之。”
他体内的两股力量还在对抗,金红色与灰绿色的光芒忽明忽暗。若强行融合,可能会彻底失控;若放任分裂,根本挡不住界标大军。
更让他心乱的是母亲笔迹里的“爹的消息”——爹还活着?他和母巢有什么关系?
漩涡之门突然发出一声轰鸣,门环上的符文亮起,与墨青体内的力量产生共鸣。门上刻着四个大字:
“源界之门”
是进去寻找真相和爹的消息,还是留下对抗界标大军?
墨青深吸一口气,看向身边的同伴。林辰的混沌光球已经蓄势待发,小棠的藤蔓缠上了他的手臂,影的银线在他掌心凝聚成盾。
“我们……”墨青刚开口,体内的力量突然剧烈爆发,金红色与灰绿色的光芒同时冲向源界之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缝中射出一道金光,落在墨青眉心,化作一个陌生的符文。他瞬间明白了什么,瞳孔骤缩:
“原来……‘心选’不是选门,是选……”
话未说完,界标大军的前锋已经撞上破碎大陆的屏障,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屏障上出现了裂痕,灰绿色的气息开始渗透进来。
源界之门的缝隙里,隐约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极了爹的声音,又像……界标族群的嘶吼。
墨青站在门与大军之间,握紧了界域钥匙,体内的力量蠢蠢欲动。
他该选哪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