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裂隙的边缘,漂浮着无数透明的“尸体”。
不是生灵的尸身,是界标族群的齿轮残骸。有的残骸还保持着战斗的姿态,齿轮咬合处卡着源钥血凝结的金红色冰晶;有的则已经锈蚀成灰,被虚空的“无”息磨成细小的粉末,像银灰色的雪,在裂隙周围缓缓飘落。
墨青握紧拼接完整的母门模型,模型上的星图正发出柔和的光,指引着方向。他的源心之力在周身凝成金绿色的护盾,将“无”息隔绝在外,可每当目光扫过那些齿轮残骸,心脏附近的银灰色光点就会微微发烫,像在与残骸中的“空”息共鸣。
“这地方比忘忧镇的地脉还邪乎。”林辰的混沌之力化作火焰锁链,将一块试图靠近的齿轮残骸烧成灰烬,“你看那些残骸的眼睛位置,都刻着混沌符号,显然是被混沌之主弄死的。”
影的银线探向虚空深处,线端很快缠回一块锈蚀的齿轮,齿轮内侧刻着矩界符文:“是周玄的手笔。这些界标是被矩界符术和混沌之力共同杀死的,周玄当年应该在这里‘练兵’,用界标族群的尸骸测试混沌之力的威力。”
小棠的藤蔓小心翼翼地避开漂浮的残骸,藤蔓上的虹芽草突然指向裂隙前方:“源界光河在那里!”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虚空深处有一条流淌的“河”,河水呈现出纯净的金红色,像融化的源钥血,河面上漂浮着无数发光的符文,正是源界的本源力量。光河的两岸,堆满了界标残骸,形成两道黑色的“墙”,将光河与周围的“无”息隔绝开来。
“果然和星图上说的一样。”墨青的母门模型指向光河上游,“混沌核心就在光河的尽头。”
四人纵身跃入光河。金红色的河水包裹着他们,带着温暖的源初力,与身上的护盾产生共鸣,让“无”息无法靠近。可墨青刚游出不远,就感觉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是一具漂浮的尸体。
不是界标残骸,是人类的尸体!穿着矩界的长袍,胸口插着一柄银灰色的剑,剑柄上的混沌符号与混沌之主的眼睛一模一样。
是母亲!
墨青的心脏骤然停跳,源心之力的护盾瞬间紊乱,金红色的河水涌入他的口鼻,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到母亲冰冷的脸颊,她的眼睛还睁着,瞳孔里映着光河上游的银灰色光芒,像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娘……”墨青的声音哽咽,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滴在母亲的长袍上,晕开一小片金红色的水渍。
“墨青哥,这不是伯母!”小棠的藤蔓突然缠住他的手腕,青绿光芒探向尸体,“这尸体的气息是假的!是用界标残骸和‘无’息伪造的,和回梦泽的假老者一样!”
墨青猛地清醒。他仔细看去,果然发现母亲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齿轮的纹路,胸口的剑伤处渗出的不是血,是灰绿色的“空”息。
“混沌之主的诡计。”影的银线缠上尸体,银线中注入矩界雷符的力量,尸体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迅速化作无数齿轮碎片,“它想用伯母的幻象扰乱你的心神,让你在光河里失去源心之力的庇护。”
林辰的混沌之力炸开,将碎片彻底湮灭:“别上当!那老东西就等着看你自乱阵脚!”
墨青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悲痛和愤怒。他知道众人说得对,可刚才的幻象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几乎以为母亲真的死在了这里。
光河上游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咔哒”声,像无数齿轮在同时转动。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光河的金红色水面上,浮现出无数模糊的人影——有玄源大陆的修士,有界标族群的战士,还有父母和周玄的身影,他们在水面上重复着战斗、死亡的画面,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皮影戏。
“是界标坟场的‘记忆倒影’。”影的银线绷紧,“这些倒影是用残骸中的残魂和‘无’息凝聚的,会模仿生灵最深的执念,引诱我们离开光河。”
话音刚落,水面上的父亲身影突然朝着墨青伸出手,他的手掌中握着半块源钥血玉佩,正是父母的定情信物:“阿青,过来,爹带你去找你娘。她就在前面等我们。”
墨青的脚步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源心护盾瞬间出现一道裂痕,“无”息趁机钻入,刺得他手臂一阵刺痛。
“别过去!”林辰一把拉住他,“那是假的!你忘了回梦泽的教训了吗?”
墨青这才回过神,看着父亲身影手中的玉佩,突然发现玉佩的边缘有一个细小的齿轮印记——是混沌之主的标记!
“滚!”墨青的源界之刃凝聚起金绿色光芒,狠狠劈向水面上的身影。身影化作金红色的水花,溅落在光河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可涟漪散去后,水面上又浮现出更多的人影,这一次是忘忧镇的居民,张婶、李叔、镇上的孩子们,他们朝着墨青招手,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墨青小哥,救救我们……混沌之主把我们抓起来了……”
“不能再等了。”墨青的声音冰冷,“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光河,这些倒影会越来越多,迟早会突破源心护盾。”
四人加快速度,朝着光河上游游去。可越靠近上游,水面上的倒影就越清晰,幻象也越来越逼真——
林辰看到了他死去的族人,正站在光河对岸对他摇头,脸上满是失望;
小棠看到了枯萎的虹芽草,金色的花瓣上沾满了鲜血,像在指责她没能保护好它们;
影看到了矩界的废墟,废墟中躺着无数矩界弟子的尸体,他们的胸口都插着银符笔,正是周玄的武器;
墨青则看到了整个玄源大陆被银灰色光芒吞噬的画面,他站在一片废墟中,手中的源界之刃沾满了鲜血,周围是林辰、小棠和影的尸体。
“放弃吧……”混沌之主的声音在光河上游响起,带着一丝诱惑,“你阻止不了我。与其让玄源大陆毁灭,不如成为我的容器,这样至少你在乎的人还能活下来,以另一种方式陪在你身边。”
这个诱惑太致命了。
墨青的源心护盾剧烈晃动,裂痕越来越大,“无”息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经脉,与心脏附近的银灰色光点产生共鸣,让他脑海里不断闪过幻象中的画面。
“我不会放弃!”墨青怒吼一声,将源心之力和源界之力同时爆发,金绿色光芒在光河中炸开,将周围的倒影彻底驱散,“我守护的不是‘另一种方式的活着’,是真正的生机!是虹芽草开花的样子,是忘忧镇的烟火气,是你们陪在我身边的真实!”
他的声音响彻光河,林辰、小棠和影的力量也被点燃,三人的光芒与墨青的金绿色光芒交织,在光河中形成一道璀璨的光柱,直冲上游!
水面上的倒影在光柱中纷纷消散,光河的金红色光芒越来越亮,终于在前方露出了尽头——
那是一扇巨大的银灰色门户,门户上刻满了混沌符号,与母门模型上的终点符号完全吻合。门户的周围缠绕着无数银灰色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连接着无数界标残骸,像无数只手在牵引着门户,让它缓缓打开。
混沌核心的入口,到了。
门户打开的缝隙中,渗出浓郁的“无”息,同时传来混沌之主低沉的笑声:“很好,墨青。你没有让我失望。”
它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来吧,走进来。让我看看,001的儿子,到底能不能承载我的力量。”
墨青看着门户后的银灰色虚空,那里隐约能看到一颗巨大的银灰色晶体,晶体中裹着一缕极淡的金红色光芒,像母亲的源钥血气息。
是母亲的残魂吗?
混沌核心里,到底藏着怎样的真相?
光河的金红色光芒渐渐黯淡,显然无法再提供庇护。门户打开的缝隙越来越大,“无”息像潮水般涌出,冲击着四人的护盾。
墨青握紧手中的母门模型,模型上的星图已经完全亮起,将门户后的路径映照得清清楚楚。
“准备好了吗?”他回头看向林辰、小棠和影,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林辰咧嘴一笑:“早就准备好了。管它里面是什么,干就完了!”
小棠的藤蔓紧紧握了握他的手:“我们一起进去。”
影的银线凝聚起矩界雷符的力量:“随时可以战斗。”
四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纵身跃入门户后的银灰色虚空。
门户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将光河的金红色光芒彻底隔绝在外。
混沌核心的银灰色虚空中,只剩下他们四人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咔哒”声,像无数齿轮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墨青的心脏附近,银灰色的光点突然剧烈跳动,与虚空深处的银灰色晶体产生强烈的共鸣。
他知道,真正的真相,就在前方等待着他。
而那真相,或许比所有的幻象加起来,都要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