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双喜临门的余温尚未散去,府内因长柏授官翰林院编修、诸般仪程而忙碌不休,但一种微妙的新秩序,已在这忙碌中悄然滋生。
长枫自那日与墨兰深谈后,心志愈发坚定。他并未因父亲的些许看重和官家的偶然赞誉而飘飘然,反而更加沉潜务实。他深知,自己这个庶子的“立身扬名”之路,方才刚刚启程。
一、 拜谢师恩,名正言顺
这日清晨,长枫换上一身崭新的青衿直缀,虽无长柏受封时的显赫荣光,却也意气风发,更添几分沉稳气度。他手中提着精心准备的束修——并非过于贵重惹眼之物,而是两刀上好的澄心堂纸,一方歙州老坑砚,并一部自己亲手誊抄、装订的近期文章合集。他要去拜谢的,是真正为他传道授业、在他迷惘时予以指点的庄学究。
来到书塾,庄学究已端坐堂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长枫整衣肃容,至席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学生长枫,谢学究多年来悉心教导,点拨迷津。此番侥幸中试,不敢或忘师恩。”
庄学究捻须受了他的礼,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他接过长枫奉上的文章合集,随手翻阅几页,见其中不仅有经义注解,更多策论时评,且多有朱笔批改与长枫自省的痕迹,不由微微颔首:“汝能中试,非侥幸也。观汝近日文章,去浮华,务实质,已得学问之三分真味。尤记得你前番于外所言‘嫡庶本分,务实进取’,此言非但合圣贤之道,亦切中时弊。望你永葆此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则前程可期。”
这番评价,比之官家那遥远的赞许,更让长枫觉得实实在在,心中暖流涌动。他再次躬身:“学生谨记学究教诲。”
此番拜师,长枫做得低调而郑重。他不再需要如同幼时那般,借着父亲的宠爱或母亲的算计去争抢什么,他凭借自身的进学和功名,赢得了师长真正的尊重与期许。这份师生情谊,纯粹而坚实,将成为他未来道路上重要的依仗之一。
二、 父心渐移,资源微调
盛纮如今看待长枫的目光,与以往已大不相同。官家的赞许是一道金光,为这个庶子镀上了一层不容忽视的价值;而林噙霜那场险些酿成大祸的“救夫”行动,虽让他恼怒,却也像一根刺,让他隐隐意识到林栖阁一脉长久以来缺乏的安全感与自身以往可能的疏忽。
他开始在公务之余,过问长枫的学业。不再是泛泛而谈,而是具体到某篇策论的破题,某个时政观点的得失。长枫每次皆能沉稳应对,引经据典之余,亦能结合自身游历所见、市井所闻,言之有物,且态度恭谨,不骄不躁。盛纮听着,心中那份因长柏腾飞而产生的、对家族未来多点支撑的期望,便不自觉地投注了几分在长枫身上。
一日,盛纮将长枫叫至书房,递给他一叠名帖与几封手书。“这些是为父一些同年、旧友,如今或在地方为官,或在京中清要衙门。你既已中举,往后需多走动,开阔眼界。这几封信,你可持去拜会,便说是我的意思,请他们对你多加指点。” 顿了顿,他又道,“府中藏书楼东侧那几架关于刑名、钱谷的札记舆图,你若有兴趣,可随时去翻阅,不必再另行请示。”
这些资源,相较于倾注在长柏身上的,或许只是涓涓细流,但于长枫而言,却是前所未有的支持与认可。他明白,这是父亲看到他价值后,一种务实的投资,亦是家族资源在嫡长子之外,一次审慎而必要的微调。他郑重接过,谢过父亲。
三、 兄妹同心,深根固本
林栖阁内,墨兰(青荷)听着兄长讲述父亲给予的资源,神色平静。她体内青莲本源温顺流转,让她能清晰地把握这其中的关窍。
“父亲此举,是好事,亦是常理。”她为长枫斟上一杯热茶,声音柔和,“兄长价值初显,家族自然会予以相应的扶持。然则,我们需得清楚,这些终究是外缘。兄长真正的根基,仍在于下一次春闱能否蟾宫折桂。”
她看向长枫,目光清亮:“父亲给予的人脉,兄长需以诚相待,虚心求教,借此了解官场生态、地方实务,而非急切攀附。那些刑名钱谷的札记,更是宝贵,关乎民生经济,正是策论根本,兄长需细细研读,化为己用。”
长枫深以为然:“妹妹所言极是。外物虽好,终非立身之本。我必不敢懈怠。”
墨兰微微一笑,又道:“如今兄长既得父亲些许看重,我们在府中行事,更需谦逊谨慎。长柏哥哥处,当敬之重之,万不可流露出半分争锋之意。王大娘子那边,礼数需格外周全。我们越是稳得住,父亲便越是放心,林栖阁也才越安全。”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至于阿娘,经此一遭,也当真正安分下来。有兄长在,有我在,林栖阁的根基,会一日日扎实起来。往后的日子,靠的不再是宠爱的雨露,而是我们自己耕耘的收获。”
长枫看着眼前沉稳睿智的妹妹,心中充满了感激与力量。他知道,自己并非孤军奋战。
窗外,秋日晴空,高远明澈。盛长枫的路,在经历风雨淬炼、家族博弈与自身醒悟后,终于清晰地铺展在脚下。前路仍有挑战,但他心志已坚,步履已稳。立身扬名,不再是一个虚幻的梦想,而是一个可以通过脚踏实地、一步步去实现的目标。盛家的天空下,属于庶子长枫的那颗星,正依循着自己的轨迹,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