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的暖风并未在乔琳的生活里停留太久,随着周正发来“明日返程”的简短信息,那一丝由远方带来的微妙波动便悄然平息。乔琳看着屏幕上那四个字,手指无意识地停顿了片刻,然后如常地关掉对话框,将注意力重新拉回眼前的论文修改稿上。
他回来,是日程表上既定的一项,如同完成一项实验、参加一次组会。她心中并无波澜,只是潜意识里,或许对即将恢复的、带有另一个人温和气息的日常节奏,有了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适应。
返程当天,乔琳依旧在研究所忙到天色擦黑。数值模拟的前期数据处理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一个边界条件的设定反复调整了几次才达到理想效果。当她终于保存好所有文件,关掉电脑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椅背上,轻轻闭上眼睛。连续几个小时的高度专注,让精神有些紧绷,太阳穴微微发胀。体内,青莲本源如同无声的暖流,开始舒缓地涤荡着那些因极致思考而产生的疲惫因子,让过度活跃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这不是恢复,更像是一种高效的整理与安抚,让她能从工作状态中平稳脱离。
片刻后,她睁开眼,眼神恢复了清明。拿起手机,看到周正半小时前发来的信息:“已落地,回住处放行李。”
她回复:“刚忙完。”
那边几乎秒回:“老地方?”
“好。”
所谓的“老地方”,依旧是研究所后门那条安静的小路。乔琳走到那里时,周正已经在了。他穿着一件薄外套,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旅行后的倦色,但眼神在看到她的瞬间,便亮了起来,如同投入石子的静湖,漾开浅浅的波纹。
他几步迎上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并不沉重的电脑包,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脸色有点白,又加班了?”
“处理数据,忘了时间。”乔琳如实回答,并肩与他朝校外走去。他的归来,似乎并未带来任何突兀感,就像他只是去上了几节课,如今下课归来。
“顺利吗?”他问,指的是她的工作。
“边界条件调好了。”她答。
“那就好。”他点点头,没再追问细节。转而说起出差的事,“会议内容有些新东西,资料整理好了,回头发你。那边的特色点心带了些,太甜,估计你不喜欢,就没多买。”
他的汇报简洁扼要,如同他这个人,体贴都落在实处,不给人任何负担。乔琳听着,偶尔应一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属于飞机舱和陌生城市的气息,与周围熟悉的北国夜风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标记着他归来的信号。
两人去了常去的那家粥铺。热腾腾的粥品下肚,暖意从胃部蔓延至四肢百骸,进一步驱散了工作带来的精神冷感。乔琳能感觉到,随着食物的补充和身边稳定熟悉的气息回归,体内青莲本源的流转似乎都更顺畅了些,那种支撑着她应对高强度消耗的底蕴,重新变得充盈。
吃完饭,周正送她到公寓楼下。
“我就不上去了,”他看着她,眼中有细碎的灯光,也有清晰的疲惫,“积压了一堆事,明天还得早起。”
“好。”乔琳接过自己的电脑包。
“这个给你。”他从随身背着的双肩包侧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包装精致的纸盒,“会上发的纪念品,一支笔。看着还行,你用得上。”
乔琳接过,纸盒触手微凉。是一支设计简约的金属签字笔,重量适中,质感不错。
“谢谢。”
“早点休息。”他看着她,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温和。
“你也是。”
他看着她走进单元门,直到身影消失,才转身离开。乔琳站在电梯里,看着金属壁上模糊倒映出的自己,脸色确实比平时苍白些,但眼神依旧沉静。她握了握手中微凉的纸盒,电梯到达的“叮”声响起,打断了这瞬间的走神。
回到公寓,一切如旧。安静,空旷,却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那种由独处带来的、绝对的静谧感,因为另一个人的短暂离开与归来,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微澜。
她将那只新笔放在书桌的笔筒里,与其他几只常用的笔并排而立。然后,像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一样,洗漱,修炼青木养身功,感受着能量在体内循环带来的松快与充盈。
当她最后坐在书桌前,准备再看一会儿陈教授的笔记时,目光扫过笔筒里那支新加入的笔,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归程已毕,微澜渐平。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有的轨道,只是这轨道上,多了一道并行的、温和而持久的车辙印。窗外夜色沉沉,而她心中的玉阶,依旧清冷洁净,向上延伸,无声地等待着下一个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