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研究所规律的节奏中悄然滑过。乔琳很快适应了这里朝九晚五(实则更晚)的科研生活。她的临时工位从最初的空荡,逐渐被打印的论文、写满推导的草稿纸和来自埃琳娜实验组不断更新的数据图表所占据。
与埃琳娜的合作愈发深入。乔琳的理论模型在解析那些棘手的实验数据时,展现出了强大的生命力。她不仅成功解释了之前信号不稳的部分原因——确实与磁场扫描速率和样品微观不对称性有关——更预测了几个尚未被测量的参数区间可能存在更显着的特征信号。
埃琳娜团队按照她的建议调整了实验方案,新的数据反馈回来时,连那位向来冷静的东欧博士后也忍不住在邮件里连用了几个“令人振奋”!理论与实验之间那种相互印证、相互推动的美妙循环,让乔琳沉浸其中,几乎忘记了身在异乡的疏离感。
然而,挑战也无处不在。研究所里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头脑,小组会上的讨论常常火花四溅,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一次关于她模型某个基本假设的争论中,一位来自德国的访问教授提出了非常尖锐的质疑,引经据典,逻辑严密。
若是前世那个脆弱敏感的乔琳,或许早已面红耳赤,心生退意。但此刻,她只是安静地听完对方的论述,《青木养身功》在心念微动间流转,抚平了任何可能产生的情绪波动,让她的大脑保持绝对的冷静和清晰。
她没有急于反驳,而是等对方全部说完后,才站起身,走到白板前,用清晰的英语,一步步重新梳理自己模型的逻辑起点,指出对方引用的某个文献结论在应用于她研究的低维体系时可能存在的局限,并展示了另一系列支持她假设的独立计算结果和实验间接证据。
她的语气平稳,不带火气,只专注于问题本身。一番条分缕析下来,那位德国教授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最终点了点头,说了一句:“Interesting point. I need to think about it more.(有意思的观点,我需要再仔细想想。)”
这场交锋,没有胜负,只有思想的碰撞与交流。但乔琳能感觉到,周围人看她的目光又有所不同。那里面多了几分真正的、对等地位的尊重。她凭借扎实的功底和沉静的应对,在这片高手林立的学术丛林里,初步赢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高强度的工作和脑力激荡,对能量的消耗是巨大的。研究所餐厅的食物虽然能填饱肚子,但口味终究陌生。她开始怀念起学校食堂那热腾腾、油汪汪的炒菜和米饭。为了维持身体所需,她不得不有意识地在晚餐时摄入更多肉类和主食,偶尔也会去附近的亚洲超市采购一些泡面、速冻水饺,在深夜加班后回到公寓简单烹煮,安抚一下那颗属于中国胃的乡愁。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在这异国他乡,青莲本源的存在感似乎更强了。它无法汲取此地任何所谓的“灵气”,依旧只能依靠最基础的食物转化能量。但或许是因为环境改变、身心持续处于高负荷状态,它那种潜移默化改善体质、维持身体最佳运行状态的作用就显得尤为突出。她的精力恢复得比常人更快,长时间专注工作后的疲惫感,往往只需一次高质量的睡眠和足量的食物便能缓解大半。皮肤在干燥的室内环境中依旧保持着水润,五官在持续的滋养下,轮廓愈发清晰精致,透出一种沉静而内敛的光彩。
这天深夜,她刚结束与国内陈景明教授的视频汇报,汇报了这边的合作进展和初步成果。陈教授在屏幕那端,依旧是那副严肃的样子,但微微颔首的动作,已然是极大的肯定。
关了电脑,公寓里一片寂静。她冲了一杯蜂蜜水,捧着那只青莲马克杯,站在窗前。窗外,是这个异国城市稀疏的灯火,与记忆中家乡那万家灯火的喧嚣景象截然不同。
一种深沉的孤独感,如同夜色般无声地包裹上来。这不是软弱,而是一种清醒的认知——在这条探索真理的漫漫长路上,绝大多数时候,每个人都只能是独行者。
但与前世的绝望孤独不同,此刻的孤独中,带着一种坚实的内核。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要往哪里去。体内的青莲本源温顺流淌,如同永恒的陪伴,支撑着她的肉身,也安定着她的精神。
她低头,看着杯中清澈的蜂蜜水,和杯壁上那朵孤傲的青莲。
深潜于异国的学术之海,她这条来自东方的青荷,正以其独特的方式,吸收着新的养分,抵抗着暗流,并开始发出属于自己的、不容忽视的声音。
路还很长,但她已不再畏惧孤独。因为她的根,早已深植于对知识的渴求与对自身力量的确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