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的节奏迅疾而务实。几乎没有缓冲期,乔琳在抵达的第二天下午,便被约翰·史密斯教授带到了实验楼。与理论部安静、充斥着键盘敲击声的氛围不同,这里弥漫着液氦的低温气息和仪器运行的细微嗡鸣。
约翰将她介绍给负责相关实验的埃琳娜——一位目光锐利、语速极快的东欧裔博士后。没有客套寒暄,埃琳娜直接调出数据曲线投射在屏幕上。
“乔,你的模型预测在特定参数下会出现反常霍尔效应符号反转,”埃琳娜的指尖点着屏幕上几处不甚明显的起伏,“我们初步观测到了类似迹象,但信号很弱,重复性不佳,背景噪声也偏大。”
乔琳凝视着那跳动的曲线,迅速将实验条件与自己的理论参数对应。“埃琳娜,这些数据的采集温度稳定在多少毫K?磁场扫描速率是多少?还有,样品的电极构型是否严格对称?”
她精准的问题让埃琳娜略显讶异。“温度控制没问题。磁场速率…我需要查日志。电极理论上对称,但制备可能存在微米级偏差。”
“微米级偏差在宏观测量中通常可忽略,”乔琳思维飞快运转,拿出笔记本快速勾勒示意图,“但如果涉及到对界面几何敏感的局域电子态,影响可能被放大。另外,磁场扫描速率若过快,体系可能未达平衡……”
她简洁地解释着模型中这些参数对观测信号的可能影响。埃琳娜的眼神从公事公办转为专注,甚至带上了一丝兴奋。“有意思…这个角度我们确实忽略了。需要系统扫描这些参数…”
两人围绕着数据和模型深入讨论了近一小时,语速快,内容密。乔琳喜欢这种高效直接的交流,一切围绕问题本身。
讨论暂歇,埃琳娜的态度明显热络了些:“乔,你比很多理论学家更懂实验的‘味道’。期待合作。稍后我把详细日志和原始数据发你。”
“谢谢,我会尽快分析。”乔琳点头。
回到理论部的工位,她立刻投入工作。时差带来的疲惫被高度集中的精神暂时压制,但身体的消耗是真实的。她能感觉到体内青莲本源在加速流转,如同精密的内调节系统,对抗着不适,维持着她的清醒。午餐在研究所餐厅解决,她选择了能量充足的意面和沙拉,沉默而迅速地补充着能量。
下午的理论部小组会,讨论一个近期预印本提出的拓扑超导新机制,争论激烈。乔琳大多时间安静聆听,笔记关键点。这里的研究氛围更加开放、更具批判性。
有人注意到新来的她,在间隙随口问:“乔,你对无序势场在边界态中的作用怎么看?”
目光瞬间聚焦。乔琳未慌,略作整理,用清晰但带口音的英语,简明阐述了自己的理解,并指出了预印本中一个可能与已知实验相悖的细节。
会议室静了一瞬。约翰笑了:“很好的点!确实,如果他们的机制成立,在已有Stm实验中应能看到痕迹…”
会后,麦克主动过来交流,态度比早晨更热情。乔琳知道,那次简短而切中要害的发言,为她赢得了初步的认可。
夜晚,回到寂静公寓。异国的孤独在忙碌退潮后悄然弥漫。窗外是陌生的灯火,隔壁传来模糊的外语电视声。
她拿出那只青莲马克杯,泡上热茶。温热的瓷器在手,看着那朵手绘的、稚拙却坚韧的莲花,仿佛能汲取到一丝跨越重洋的暖意。
体内青莲本源持续工作,修复消耗,调节时差带来的紊乱。它无法驱散孤独,却确保她的身心不被其压垮。
初涉新陆,挑战与压力并存,认可与融入初现。这只是开始,更深层的碰撞与合作还在后方。
青荷移栽,初历水土,根基未动,枝叶已始探知新的阳光与风露。她需要更快地扎根,更勇敢地伸展于这片充满未知与可能的学术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