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峰电话里的忙音,打破了书房内原本就紧绷到极致的气氛。
张海颓然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掩面。
刘建站在一旁。
他看着这位曾经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老大哥如此模样,心中充满了酸楚。
刘建询问道,他几乎能猜到内容:
“他……他说什么?”
张海没有抬头,声音略有沙哑的说道:
“他给了最后通牒。”
“明天开盘前不给答复,就……就让宏海彻底消失。”
他咬着牙补充道:
“他还提到了……一些旧账。”
刘建被吓了一跳:
“旧账?”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
谁的企业在早期扩张中没有一些经不起阳光下暴晒的历史遗留问题?
吴峰这是不仅要摧毁宏海的未来,还要把张海个人往死里整。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书房里扩散。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城市的灯火透过窗户,在张海的脸上来回交错,如同他内心较量的写照。
刘建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恐惧已经将张海推到了悬崖边。
他必须用最后的力量,把老大哥拉回到理性的岸边。
他没有再激动地争辩,而是缓缓走到张海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语气蕴含着千斤之力:
“老大哥……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吴峰的真正面目!”
“妥协换不来生存,只会换来更快的毁灭!”
“他现在能用旧账和股价威胁你,将来就能用更狠的手段把你踢出局!”
“到那时,宏海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老大哥啊!”
“你怕了,对吗?”
“怕宏海毁在你手里,怕自己身败名裂。”
张海没有否认,捂着脸的手更用力了。
他没有抬头,声音沙哑又疲惫的说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是……几万员工……银行的债……供应商的款……我……我还能怎么办?”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走投无路的茫然。
刘建抓住这个机会,语气斩钉截铁:
“有办法!”
“办法就在林志华那里!”
“华安刚刚证明了他们的实力和韧性,他们顶住了黑水的全力攻击!”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不仅有技术,有情怀,更有我们急需的资本实力和抗风险能力!”
刘建继续说道:
“老大哥!你想过没有。”
“向吴峰屈服,就能保住宏海吗?就能保住你自己吗?”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张海:
“不会的。那只是慢性死亡,而且会死得更惨,更不体面。”
“你把控股权交给一个毫无底线,只想拆骨吸髓的毫无底线的资本家。”
“宏海的品牌,技术,团队,都会被当作零件一样卖掉。”
“你毕生的心血,连个完整的尸首都留不下!”
“至于你个人,吴峰今天能用旧账威胁你,明天就能用更狠的手段控制你。”
“你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枚用完后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甚至是可以用来顶罪的替罪羊!”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张海的心上。
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懂?
只是在极度的恐惧和压力下,它们被暂时遮蔽了。
刘建继续用沉稳的语调,描绘着另一幅图景:
“而林志华那边呢?”
“是的,他可能暂时无法像黑水那样给出令人满意的现金溢价。”
“但他要的是什么?是合作!”
“是宏海这块制造业的金字招牌和深厚的底蕴!”
“他华安科技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顶住了比这更凶猛的攻击,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有实力,更有定力!他不是没有良心的资本家,他是真正的耕耘者!”
“老大哥,你想想。”
“如果我们和华安联手,凭借我们的制造基础,加上他们的技术和市场。”
“宏海将不是苟延残喘,而是真正能脱胎换骨,迎来第二春啊!”
“这才是对员工负责,对股东负责,对你一辈子心血负责的唯一正道啊!”
说到这里,刘建的情绪也有些激动,他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
“老大哥,钱能救急,但救不了命!”
“宏海的命,是它的魂,它的根基!”
“这个魂和根基,只有跟林志华这样的实干家在一起,才能保住,才能延续!”
“吴峰给的,是裹着糖的毒药,吃了能暂时止痛,但五脏六腑都会烂掉!”
“林志华给的,可能是一剂苦药,需要时间调理。”
“但能根治顽疾,让宏海真正健康地活下去!”
张海捂着脸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慢慢放下。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茶几上那杯凉茶,眼神无主,但内心的疑虑似乎正在渐渐消失。
刘建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给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具操作性的支持:
“至于资金链的压力,我们几个老兄弟和管理层。”
“我们就算砸锅卖铁,也会想办法帮你顶过最难的这段时间。”
“而且,只要我们明确倒向华安,形成合力。”
“市场信心一旦恢复,银行的态度未必不会转变!”
“最重要的是,只要我们把吴峰的阴谋和他威胁你的证据摆到台面上。”
“争取监管的支持和理解,未必不能争取到喘息的机会!”
书房里再次陷入寂静,但这次的寂静与之前不同。
不再是压抑性的绝望,而是一种暴风雨过后,带着希望的曙光。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步都走向必须做出决定的黎明。
许久之后,张海缓缓抬起头。
他看向刘建,声音沙哑却比前面的语气明朗的多:
“你说得对。”
“饮鸩止渴,不过是延长痛苦,死得更加难看。”
“宏海可以艰难地活,但不能没有尊严地死,更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连累所有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无尽的夜色和灯火。
然后,他猛地转身:
“老刘,准备联系林志华。”
“告诉他,宏海实业,选择和华安科技站在一起。”
“另外,”
他恢复了以往的狠厉:
“把吴峰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尽可能清晰地记录下来。”
“这不是商业竞争,这是勒索威胁!我们需要留下证据。”
刘建看着眼前重生一般的张海,心里的巨石终于落地,激动地重重点头:
“好!我立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