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气氛显得如此的寂静。
刘建急切的话语始终在张海脑子里回荡。
他扶着沙发:
“老刘,你的意思,我懂。”
张海终于开口,开口说话的声音显得如此的疲惫:
“林志华是做实事的,有担当,我看得出来。”
“但是!”
他突然抬起头,眼睛直视刘建,有一种被现实反复捶打后的无奈:
“但是宏海现在最缺的不是理想,是钱!”
“是立刻就能到账,能让下个月工资发出去,能让供应商停止催债的活钱!”
“宏海这艘船马上要沉了!”
张海声音提高:
“你看看我们的财报!”
“订单萎缩,现金流紧绷。”
“银行信贷额度都快用完了!”
“转型需要钱,需要大把的钱!海量的钱!”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墙边。
虽然投影已关,但他脑子里仍能看到那两条走势图。
“黑水能立刻拿出真金白银,能填上窟窿,能让宏海喘过这口气!”
“黑水基金是毒药没错,但现在是救命药!先活下去,才有资格谈未来!”
“他们开出的价码,是实实在在的溢价!是真金白银!”
“有了这笔钱,宏海就能喘过这口气,几万员工的饭碗就能暂时保住!”
“跟华安合作?技术注入?产业升级?”
“那都是以后的事,画出来的饼再好,能解得了眼前的近渴吗?”
刘建一听,急得也站了起来:
“老大哥!你怎么还看不明白?吴峰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那是裹着蜜的毒药!”
“他今天能给你溢价,明天就能连本带利把宏海榨干!”
“他的目的就是控制权。”
“一旦让他得手,拆分出售,到时候别说员工饭碗,连宏海这个牌子还能不能存在都是问题!”
“华安的技术和订单,才是实实在在能让我们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的根本啊!”
“靠毒药续命?那是饮鸩止渴!”
“老大哥啊!吴峰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他今天能帮你稳住股价,明天就能把宏海拆解卖掉!”
“到时候,您毕生的心血,几千员工的饭碗,怎么办?”
张海烦躁地挥挥手,像是在驱赶恼人的苍蝇:
“活下去?现在能不能活过这个季度都是问题!”
“银行抽贷,订单萎缩,现金流马上就要断了!”
“华安自己刚经历一场大风波,他们能拿出多少现金来收购?”
“他们又能给多高的溢价?”
“员工要吃饭,股东要回报!”
“我作为董事长,首先要对眼前这几万张嘴负责!”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度,瞬间感觉逼到了绝境,焦躁的说道:
“理想?情怀?我也想啊!”
“可商场如战场,活下来才有资格谈理想!”
“华安科技是优秀,我承认!”
“但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自身资金也消耗巨大。”
“他们承诺的产业整合,技术注入,大饼画的很好,但钱从哪里来?”
“需要多长时间?宏海等得起吗?市场等得起吗?”
他犹豫了一会,说出了内心最深的顾虑,也是他偏向黑水的现实考量:
“黑水给的是即时的流动性,是能立刻稳住局面的稳定剂。”
“而华安给的……是一个需要时间验证的承诺。”
“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宏海可能等不到那个美好的未来了!”
刘建痛心疾首,几乎是在恳求:
“大哥!你这是在饮鸩止渴啊!”
“跟黑水合作,才是对员工,对股东最大的不负责任!”
“那是把宏海往火坑里推!”
“我们这些老兄弟打拼一辈子的心血,就要毁在你一时的短见上了!”
“短见?”
张海像是被说到痛处了一样,猛地转身,眼圈有些发红:
“刘建!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不是董事长,你不用每天面对堆积如山的亏损报表和催款电话!”
“你知道我顶着多大的压力吗?”
“一旦资金链彻底断裂,宏海破产清算,那才是真正的心血付诸东流!”
“那才是千古罪人!”
刘建放缓了语气,但更加恳切的说道:
“老大哥啊!我理解您的难处。”
“但您想想,吴峰给的稳定剂,打下去之后,宏海还是原来的宏海吗?”
“控股权丢了,灵魂就没了!”
“我们这些人,还有可能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做实业吗?”
他向前一步,继续恳求道:
“而林志华,他要的不是控制,是合作!是共赢!”
“他看中的是宏海的制造底蕴和团队。”
“华安这次能顶住黑水的恶意做空,靠的不是运气,是扎实的基本面和强大的韧性!”
“这证明了他们有实力,也有定力,是能长期并肩作战的伙伴!”
刘建最后几乎是在恳求:
“钱很重要,但比钱更重要的,是宏海的精神不能丢啊!”
“是咱们这帮老兄弟还能在一起,把您当年创业的这份基业,真正地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而不是把它变成资本棋盘上一枚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宏海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它垮掉吗?”
“您当年带着我们打江山的气魄和眼光,难道真的就被眼前的困境磨没了吗?”
两人激烈地争论着,声音在房里碰撞。
一个着眼于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坚信现金为王;
一个担忧着长远的企业命运,坚持正道致远。
这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径,背后是两种经营理念的激烈冲突。
就在争论陷入僵局,气氛几乎要爆炸的时候。
张海的私人手机,突然的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但他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立马对刘建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走到窗边,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吴峰那特有的带着威胁声音说道:
“张董事长,考虑得怎么样了?”
“市场的耐心是有限的,宏海的时间,可不多了。”
“我希望能够尽快的听到你的好消息。”
“否则……”
吴峰语气突然转冷,带着明确的威胁:
“否则,我不保证明天开盘后,宏海的股价,以及……”
“某些不太光彩的旧账,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毕竟,让一家公司彻底消失的方法,我们有很多种。”
说完,不等张海回应,电话便被挂断了,只剩下忙音。
张海握着手机,脸色煞白。
吴峰这通电话,不再是利诱,而是赤裸裸的威逼!
刘建虽然没听到具体内容,但看到张海瞬间失血的脸色,心中已然明了。
他马上上前扶住张海沉声道:
“是吴峰?他威胁你了?”
张海没有回答,只是颓然坐回沙发,双手捂住了脸。
书房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