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玉虚宫深处,云霭缭绕,道韵天成。燃灯道人略显狼狈地躬身立于殿中,将黄河岸边赵公明悍然出手、毁船阻渡,又以弑神枪之威力压十二金仙,自己被迫遁回的经历详细禀明。
白玉蒲团上,元始天尊双眸微阖,指尖轻敲膝头,待燃灯陈述完毕,他缓缓睁眼,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通天师弟,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这叹息中既有对赵公明修为的认可,亦暗藏对其阻碍封神大业的深沉忧虑。他摆了摆手,语气平淡无波:
“此事吾已知晓,你且退下,容吾思虑。”
燃灯不敢多言,恭敬施礼后悄然退出大殿。就在他身影消失于宫门之外的刹那,端坐蒲团上的“元始天尊”身形出现一瞬极其微妙的凝滞——一道无形神念已跨越虚空,将方才发生的一切连同那声叹息,尽数传递至冥冥不可知之处。
昆仑山地底,某处神秘空间内,元始天尊本体接收到自我尸传来的讯息,亘古不变的面容泛起一丝波澜。他推演天机,眉头微蹙。
赵公明…此子不仅是通天破格提拔的亲传弟子,更与那位李茶关系匪浅。“那位所谋甚大,此局之中,赵公明或许是一枚关键棋子,不可轻易触动,以免打乱布局。”
圣心传讯,自我尸明了本尊之意,遂决定暂按兵不动。
燃灯在住处等候多时,不见天尊有任何进一步指示,心中渐生焦躁。他眼中闪过一丝诡谲光芒,悄然潜入玉虚宫后山一处隐秘洞府,启动早已布下用以屏蔽天机的阵法。
阵纹亮起,隔绝内外。燃灯取出一面漆黑如墨,缭绕淡淡魔气的骨镜,法力催动之下,镜面荡漾,浮现出一张悲苦与祥和交织的面容——正是接引道人。
“事情有变……”燃灯语速极快,将赵公明插手,元始态度暧昧封神受阻的情形悉数道来。
镜中接引眉头紧锁:“赵公明此人刚直不阿,虽对阐教出手却极有分寸,至今未伤一人性命。长此以往,阐截二教矛盾无法激化,我等如何从中取利,完成魔祖大计?”
二人神念交流,皆感棘手。最终接引沉吟道:
“为今之计,需引外力入局,搅浑这潭水。你可往汤谷一行……”
燃灯眼中精光一闪,躬身一礼。撤去阵法后,他不动声色地离开昆仑山,化作一道晦暗遁光直奔汤谷方向。
玉虚宫内,元始天尊分身感应到燃灯离去,嘴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并未阻拦,只是重新阖上双眼,恍若未觉。
汤谷深处,扶桑神木参天,太阳真火氤氲如海。东皇太一虽已证道成圣,超然物外,道场仍设于此,只是他多居太阴星,平日汤谷唯有陆压一人。
这日,燃灯道人来到汤谷之外,未感知太一气息,便以秘法引动谷外阵法。不多时,扶桑枝桠间飞出一只周身环绕太阳金焰的金乌,落地化为一身金红道袍的俊朗道人,腰间悬一火红葫芦,正是陆压。
“何人在此扰本太子静修?”陆压厉声喝问。
“十太子,风采依旧!小道燃灯,见过殿下。”燃灯笑容满面,执礼甚恭。
“燃灯?你不是阐教之人吗?来此何为?”
“小道特来请十太子相助。”
随即燃灯将赵公明如何厉害跋扈、不将天道天庭放在眼中,又添油加醋诉说截教门徒残害妖族等事一一渲染。一番巧言令不谙世事的陆压火冒三丈。
“岂有此理!那赵公明现在何处?本太子倒要看看,截教亲传有何能耐!”
太阴星上,常曦望向身旁的东皇太一,轻声道:“你不去看看吗?”
太一目光从汤谷方向收回,摇头道:“不去。雏鹰该自由翱翔了,总为他出头,何时能长大?听人几句忽悠便上当,是我保护太过。让他出去吃点苦头也好。”
说罢,他挥手切断了源自汤谷的感应画面。常曦微微摇头,不再多言。
翌日,黄河战场上空,战端再起。
赵公明玄袍猎猎,手持赶山鞭与弑神枪,气势如虹,独战十二金仙。枪鞭交击间黑芒裂空,煞气席卷,逼得广成子、赤精子等人仅能凭法宝连连招架,阵型数次濒临溃散。
就在战况焦灼之际,隐于阵后的陆压终于出手。他面色冷峻,取出那毫不起眼的红葫芦,揭开盖躬身一拜,口诵真言:
“请宝贝转身!”
霎时一道毫光自葫芦口冲出,高三丈有余,光中现出一物,长七寸五分,有眉有目,眼中射出两道白光,瞬间钉住酣战中的赵公明!
赵公明只觉元神一僵,法力运转骤然停滞,致命危机感轰然降临!他想也不想,本能地将赶山鞭横挡胸前。
“叮——!”
清脆撞击声响彻战场,斩仙飞刀所化白光正中鞭身。巨大冲击令赵公明气血翻腾,持鞭手臂酸麻难当。赶山鞭虽非凡品,硬接这专斩元神的一击后,灵光亦微微一黯。
危机未解!就在赵公明受制的刹那,地下猛然钻出土行孙,祭起捆仙绳直取下盘;侧翼黄龙真人见机悄然而上,宝剑直刺后心!
赵公明临危不乱,弑神枪回扫逼退捆仙绳,身形急转欲避黄龙。然元神被制,终是慢了半分。
“噗!”
黄龙真人宝剑虽未中要害,却在赵公明左腿划开深可见骨伤口,鲜血瞬间染红道袍。而黄龙自己亦因靠得太近,被赵公明反手祭出的缚龙索逮个正着,金光闪动间已成阶下囚。
赵公明强忍腿伤与元神震荡,一把抓起被缚的黄龙,化遁光疾退回商军大营。空中只余一缕金血与一声压抑闷哼。
“黄龙师弟!”广成子等人大惊欲追,却被燃灯拦住。
“穷寇莫追。赵公明受伤挟持人质,贸然前去恐其狗急跳墙。”燃灯面色凝重,目光扫过悄然收刀的陆压,沉声道,“先回大营,从长计议!”
众人虽心有不甘,见燃灯态度坚决,只得退回西岐大营。进入中军大帐,却见燃灯已与陆压并肩而立,低声交谈间神色不见对黄龙安危的担忧,反透出计谋得逞的深沉。
是夜,西岐大营中央筑起一座三丈高祭坛。坛上陈列三牲六畜,气氛肃杀诡异。祭坛中央赫然摆着一具茅草扎成、沾染暗红血迹的人形草偶,虽面目模糊,身形却与赵公明颇为相似。草偶头顶与双脚各置一盏青铜灯盏,灯焰幽绿——正是汲取魂魄之力的“钉头七箭书”长明灯!
姜子牙沐浴更衣,神情肃穆,手持三炷特制黑香步上祭坛。他对草偶躬身三拜,将线香插入偶前香炉。香烟袅袅升起,却不散开,反如活物般丝丝缠绕草偶。
自此,西岐军营高悬免战牌,紧闭营门。唯姜子牙每日清晨、正午、黄昏,必准时登坛对那染血草偶奉上三炷黑香。香火不绝,怨咒暗生,一股无形无质却歹毒无比的诅咒之力开始跨越空间,悄然缠向商军大营中疗伤的赵公明……
黄河两岸,陷入暴风雨前夜般的死寂。唯有祭坛上那对幽绿灯焰,在夜风中诡异地跳跃闪烁,映照着莫测的天命与暗涌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