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雨中的伞与肩
（起）
那份关于林峰的初步调查报告，像一片微小的阴影，投在了顾言深的心头。虽然信息还不完整，但足以让他对那个看似爽朗热情的学长多了几分审视。他不动声色地将报告收好，决定暂时不告诉苏晚星，以免徒增她的烦恼。有些风雨，他替她挡在前面就好。
周六的讲座邀约，像一颗定心丸，也像一种无声的宣告。苏晚星在忐忑与期待中，度过了周末。
周一清晨，天色有些阴沉，乌云低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降雨。苏晚星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一把折叠伞塞进了书包。
果然，当她收拾妥当打开宿舍门时，顾言深已经等在门外。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领口，更显得下颌线条利落。手里依旧提着早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附带饮品。
“早。”他看到苏晚星背包侧袋露出的伞尖，目光微动。
“早。”苏晚星接过早餐，触碰到他微凉的指尖，心里那点因为天气而生的沉闷似乎被驱散了些。
“看样子要下雨，”他语气平淡，“直接去图书馆？”
“嗯。”苏晚星点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通往图书馆的路上，天色愈发沉暗，风也带着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路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
（承）
刚到图书馆坐下没多久，窗外便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很快，雨势变大，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天地间挂起了一道雨幕。
图书馆内却依旧温暖安静，与窗外的风雨形成了两个世界。
苏晚星庆幸自己带了伞。她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顾言深，他正专注地看着屏幕，似乎对窗外的暴雨毫不在意。他……带伞了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就算没带，以他的人缘或者……影响力，总能找到解决办法吧。
她甩开杂念，开始今天的学习任务。期末临近，压力不小，有顾言深这个“学神”在身边，答疑解惑的效率极高。两人之间那种依靠纸笔的无声交流愈发默契，往往她刚写下问题推过去，他就能立刻给出关键提示。
时间在笔尖和键盘的细微声响中流逝。下午四点多，苏晚星完成了大部分复习计划，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看向窗外。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下得更大了，天色暗得像傍晚。
她开始隐隐担心待会儿怎么回宿舍。这么大的雨，就算有伞，从图书馆到丹华园那段不短的路程，也难免会淋湿。
顾言深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了一眼窗外，然后目光落在苏晚星微微蹙起的眉头上。
“差不多了？”他低声问。
“嗯。”苏晚星点点头，“雨好像更大了。”
“走吧。”他站起身，开始利落地收拾东西，“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苏晚星也跟着收拾好书包，两人一起走到图书馆门口。
门口聚集了不少没带伞的学生，都在望着瓢泼大雨发愁，有些人在打电话求助，有些人则准备冒雨冲刺。
冷风夹杂着雨丝从门口灌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苏晚星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从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折叠伞。
她撑开伞，是一把不大的单人伞。她犹豫地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顾言深，他双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神情自若地看着雨幕，并没有拿出伞的意思。
他果然没带伞。
苏晚星捏紧了伞柄，心跳有些快。要不要……邀请他一起撑？可这把伞实在太小了，两个人肯定会很挤，而且……
就在她内心挣扎之际，顾言深忽然朝她伸出了手。
“伞给我。”他的语气很自然，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苏晚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伞递了过去。
顾言深接过伞，手臂抬高，稳稳地将伞撑在了两人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水。然后，他很自然地侧过身，对她说：“靠近点。”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雨声，落入她耳中。
苏晚星看着伞下那片有限的空间，和他近在咫尺的身影，脸颊微热，依言向他靠近了一步。
两人瞬间离得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气息，混合着雨水的微腥，变得有些不同。她的肩膀几乎要碰到他的手臂，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温热。
“走吧。”顾言深说着，另一只手虚扶了一下她的后背，护着她走下了图书馆门口的台阶，步入了雨幕之中。
（转）
伞确实很小。
为了最大限度地遮挡雨水，两人不得不紧紧靠在一起。苏晚星几乎能感觉到他手臂隔着衣物传来的坚实触感，以及他呼吸时轻微的起伏。她的心跳声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脸颊烫得厉害，全程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能盯着脚下湿漉漉的地面。
顾言深撑伞的手很稳，伞面明显地向她这边倾斜，将她完全笼罩在干燥之下。冰冷的雨点密集地打在他那侧的伞面上，然后汇聚成水流滑落。苏晚星注意到，他露在伞外的另一边肩膀和手臂，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深蓝色的冲锋衣颜色变得更深。
而他似乎毫无所觉，依旧迈着平稳的步子，配合着她的步伐，走在雨水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苏晚星心中涌动，酸涩又甜蜜。她悄悄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轻轻捏住了他那边被打湿的衣袖一角，试图将那边的伞沿往他那边推回一点点。
她的动作很轻，但顾言深立刻察觉到了。
他脚步微顿，侧过头，垂眸看向她。
苏晚星猝不及防地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像受惊的小鹿般立刻松开了手，慌乱地移开视线，耳根红透。
顾言深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和无所适从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却没有说话，也没有调整伞的角度，只是继续往前走。
风雨似乎更大了些，一阵冷风吹来，带着雨丝斜扫过来。苏晚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顾言深几乎是同时，手臂收紧，将她更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
苏晚星整个人僵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一股强大的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他身上那股让人安心的气息。
这一次，她没有再躲闪，也没有再试图推开。
她顺从地、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靠在他身侧，感受着这把小小的伞下，独属于两人的、与外界风雨隔绝的小世界。
雨声哗啦，脚步声嗒嗒，交织成一片。周围是奔跑躲雨的人群，喧嚣而匆忙。可在这个小小的伞下，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只剩下彼此靠近的体温和清晰可闻的心跳。
这一段平时十几分钟的路，在今天显得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
（合）
终于到了丹华园楼下。屋檐下暂时隔绝了雨水。
顾言深收起伞，水珠顺着伞骨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他半边肩膀和手臂的衣物已经湿透，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额前的碎发也被雨水打湿了几缕，随意地搭在眉骨上，让他平添了几分不羁的帅气。
苏晚星除了鞋尖有点湿，身上几乎滴水未沾。
“你快回去换衣服吧，都湿透了。”苏晚星看着他湿透的肩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又夹杂着更多难以言说的悸动。
“嗯。”顾言深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脸上，因为刚才的靠近，她的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眼眸湿润明亮，像被雨水洗过的星辰。
他喉结微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明天早上，老时间？”
他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刚才那段亲密同行只是寻常。
苏晚星的心跳还没有完全平复，点了点头：“……好。”
“进去吧。”他示意。
“嗯，再见。”苏晚星转身走上台阶，在进入门厅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顾言深还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把滴水的伞，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她。见她回头，他微微颔首。
苏晚星脸一热，连忙扭头快步走进了宿舍楼。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顾言深才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肩膀，又抬眼望向苏晚星宿舍窗口的方向，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清晰的弧度。
刚才在雨中，她试图将他推回伞下的那个小动作，和她最终顺从的靠近，比任何明确的言语，都更让他清晰地感受到她内心的松动。
这雨，来得正是时候。
苏晚星回到宿舍，靠在门板上，还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窗外雨声未歇，她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伞下他靠近的体温和气息，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周晓雨看到她一脸魂不守舍、双颊绯红的样子，立刻凑了上来：“哇，星星，你这表情……有情况？是不是和顾大神在雨中发生什么了？”
苏晚星摸了摸自己依旧发烫的脸，没有否认，将雨中共撑一把伞，他湿了半边肩膀的事情说了。
“啊啊啊！伞倾向你！湿身诱惑！英雄救美！这简直是偶像剧标配啊！”周晓雨激动地摇晃着她，“你就没什么表示？比如扑上去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苏晚星红着脸推开她：“别胡说！”
她走到窗边，悄悄掀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楼下已经空无一人，他已经离开了。只有地面上积聚的雨水，反射着路灯昏黄的光。
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这场雨，悄然落地生根。
她拿起手机，点开顾言深的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只是发过去一条很简单的话：
【回到宿舍了吗？记得喝点热水，别感冒了。】
消息发出去后，她紧张地盯着屏幕。
这一次，他的回复来得很快。
【到了。】
【好。】
一如既往的简洁。
但苏晚星却看着那两个字，嘴角微微弯起。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如此快速地回应她这种带着关心性质的信息。
然而，这份刚刚升腾起的暖意，在几分钟后，被一条突然弹出的、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瞬间打破。
短信内容很短，却像一道惊雷，在她眼前炸开：
【离顾言深远点。他不是你能招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