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社团联动的交集
“书拿反了。”
那句话像带着微弱的电流，在林薇的耳廓萦绕了整个周末。每当想起，她都能清晰地回忆起顾夜白说这话时，那低沉嗓音里隐含的、几不可察的无奈，以及他离开时挺拔却似乎带着一丝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
心照不宣。
这四个字，精准地定义了他们之间目前的状态。
周一早上，《思修》课。林薇走进教室时，心跳依旧有些不稳。她下意识地看向那个靠窗的位置。
顾夜白已经坐在那里了，穿着熨帖的白衬衫，微微低着头，似乎在预习。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安静而专注的侧影。
林薇走到自己的后排座位坐下，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移开视线，而是放任自己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顾夜白翻书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他没有抬头，只是睫毛微颤，握着书页边缘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些许。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他知道了她在看他，而他默许了。
这种认知让林薇的心底泛起一丝微甜的悸动。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仓皇躲避，而是带着一种新鲜的、大胆的探索欲，悄悄地观察着他。
她发现他今天戴了一副细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斯文俊雅；她发现他思考时会无意识地用笔尾轻点下唇；她还发现，当老师讲到某个有趣的观点时，他的嘴角会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一下，虽然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这些细微的发现，像一颗颗珍珠，被她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
下课铃响，顾夜白照例是第一批离开教室的人。但这一次，在他起身经过她座位旁边的过道时，他的脚步似乎比平时慢了微不可查的半拍。
林薇正低头收拾书包，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擦身而过的裤脚和干净的鞋面。她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直到那股熟悉的清冽气息远去，才缓缓松了口气，心里却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痒痒的，带着莫名的期待。
这种秘而不宣的“互动”，成了林薇平淡学习生活中一抹隐秘而甜美的色彩。她开始期待每一天的《思修》课，期待那短暂的目光交汇和无声的默契。
然而，生活从不只有风花雪月。
周二下午，林薇接到绘画社社长楚然的群发通知，本周活动暂停一次，因为要配合学生会筹备即将到来的“校园井盖涂鸦艺术活动”，届时需要抽调部分社员参与现场绘制。
紧接着，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一条来自【井盖涂鸦工作群】的邀请，发起人是李薇部长。她点了同意，进去后发现群里人不多，除了学生会的几个干部，就是绘画社被选中的几个骨干，包括她和楚然。
而群成员列表里，一个黑色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头像格外显眼——顾夜白。
他也在这个群里。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会有很多……“正当”的工作交集？
果然，群里很快发布了第一次现场勘察的任务。周四下午四点，所有参与现场绘制的同学，在行政楼前集合，由学生会干部带队，熟悉各自的井盖位置和绘制环境。
周四下午，林薇提前十分钟到了行政楼前。已经有不少同学等在那里，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她看到了楚然，也看到了几个熟悉的绘画社社员。
她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站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行政楼门口。
四点整，几个学生会干部走了出来，为首的是文艺部部长李薇。而她身边，赫然跟着顾夜白和苏晴。
顾夜白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锁骨位置，身姿挺拔，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集合的人群，在掠过林薇时，没有任何停顿，仿佛她只是众多面孔中普通的一个。
“同学们安静一下，”李薇拍了拍手，“现在我们按照之前分配的小组，由负责的同学带队，去熟悉各自的井盖位置和尺寸。注意事项和绘制要求，群里已经发过文件，大家务必仔细阅读。”
林薇被分在了第三组，负责文学院附近的五个井盖。而带队的学生会干部，是……陈浩。
她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顾夜白或者苏晴。和陈浩学长相处，压力会小很多。
各组开始分散行动。陈浩是个活宝，一路上插科打诨，气氛很是轻松。他带着林薇和组里另外两个绘画社的同学，在文学院附近转了一圈，确定了五个井盖的具体位置，测量了尺寸，还讨论了一下大致的绘制方向和可能遇到的困难（比如井盖表面不平整、雨天影响等）。
“好了，咱们组任务完成！”陈浩拍了拍手，笑嘻嘻地说，“走，回去跟大部队汇合，看看其他组怎么样了。”
他们回到行政楼前时，其他小组也陆续回来了。人群重新聚集，交流着各自勘察的情况。
林薇站在人群边缘，听着大家的讨论，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再次飘向了那个穿着深蓝色冲锋衣的身影。
顾夜白正和苏晴站在一起，听着另一个小组的干部汇报情况。他微微侧着头，神情专注，偶尔会提出一两个问题，言简意赅，直指核心。苏晴则在一旁微笑着补充，两人配合默契，看起来无比登对。
林薇心里那点微甜的悸动，像是被风吹淡了些许，泛起一丝淡淡的涩意。
就在这时，负责法学院区域的小组似乎遇到了问题，那个带队的干部正在跟顾夜白和苏晴解释着什么，表情有些为难。
“……那个位置的井盖旁边就是绿化带，而且地势比较低，如果下雨很容易积水，对绘制和后期保存影响都很大。”干部说道。
苏晴蹙着眉：“但是法学院的井盖数量是固定的，如果放弃那个，数量就不够了。”
顾夜白沉默地看着手里的区域分布图，修长的手指在图纸上轻轻点着那个问题井盖的位置，眉头微蹙。
忽然，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林薇身上。
“林薇。”
他叫了她的名字，声音清晰平静，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道目光，包括苏晴和陈浩的，都带着惊讶和探究，齐刷刷地看向了站在角落里的林薇。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跳，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点名自己。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有些慌乱地应道：“啊？在！”
顾夜白看着她那副受惊小兔子般的模样，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很快便消失了。他语气如常，带着公事公办的审度：
“我记得你的主视觉设计，对水元素和动态环境有不错的把握。”他指了指图纸上那个问题井盖的位置，“这个点，交给你来处理。有没有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林薇愣住了。他……这是在给她分配任务？而且，是在苏晴学姐和其他干部都感到棘手的情况下？
他记得她的设计。记得她对“水元素和动态环境”的把握。
一股莫名的勇气，混合着不想在他面前露怯的好强，涌了上来。
她迎着他深邃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没问题，学长。我可以尝试设计一套与积水环境互动、甚至利用积水来增强视觉效果的特殊方案。”
顾夜白看着她眼中燃起的、不服输的亮光，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好。”他收回目光，对众人道，“问题初步这样解决，各小组回去后尽快提交详细设计方案。散会。”
人群开始散去。
陈浩凑到林薇身边，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可以啊学妹！临危受命！顾大神很看好你嘛！”
林薇脸颊微热，没有接话。她抬起头，看向顾夜白的方向。
他正和苏晴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朝着行政楼里走去。苏晴侧头听着，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
就在他即将踏入楼门的瞬间，他却像是有所感应般，脚步微顿，回过头，目光再次穿越稀疏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仅仅是公事公办的审度。
那里面，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
鼓励，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