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间霎时一静。
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正准备猛扑而来的陈芊芊和台上的裁判执事。
许清辞昨日那般干脆利落击败强敌的人,今日竟会未战先怯?
陈芊芊杏目圆睁,满是错愕与不解:“许师弟,你这是何意?尚未交手,就....就认输了?”
许清辞面色如常,从容解释道:“陈师姐气息沉凝,修为深厚,更兼气势迫人,师弟自知绝非对手。
为避免不必要的损伤,影响道基,故甘愿认输,心服口服。”
这番说辞滴水不漏,合乎情理。
裁判执事深深看了他一眼,虽觉意外,但规则允许弟子主动认输,便高声宣布:“许清辞认输,陈芊芊,胜!”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议论四起。
“这就怂了?”
“昨日看他身手敏捷,还以为是个角色,没想到……”
“看来是个徒有其表的孬种....”
“该不会看上陈师姐的美色了吧....”
“呸....”
各种目光投射在许清辞身上,有鄙夷,有不解,就是没有理解。
高台上的徐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微微摇了摇头。
他昨日还觉此子懂得扬长避短,心思灵巧,今日却这般未战先溃,着实让人意外。
不过,他也并未多言,一个外门弟子的选择,于他而言,也仅是过眼云烟罢了。
许清辞对周遭议论充耳不闻,坦然走下擂台,默默站到了观战区域,仿佛只是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陈芊芊张了张口,但始终没再说口,而是有些发愣地站到了胜者区。
排位战的激烈程度远超之前。
能跻身前百者皆非庸手,为了更好的名次与资源,无不全力以赴。
法术光华璀璨夺目,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各种压箱底的功法、符箓乃至低阶法器也时有出现,引得台下惊呼阵阵。
如此一直持续五日,外门的排位战才终于落下帷幕。
百人名次尘埃落定,不出意外,许清辞排在了最末尾。
到了第六日,晨曦微露,演武场已被布置得庄严肃穆。
高大的宗门旗帜在微风中猎猎作响,白玉铺就的广场在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所有通过考核的弟子,包括那七名免试的炼气五层以及参加排位战的一百人,共计一百零七人,依照最终名次,整齐列队于演武场中央。
而许清辞....自然站在了最右则队伍的最末尾。
钟鸣三响,余音袅袅。
外门长老徐安在数位执事的簇拥下,缓步登上高台。
他今日身着正式的青云纹长老袍服,神色肃穆。
“吉时已到,晋升典礼,启!”
司仪执事高亢的声音传遍全场。
徐安目光扫过台下百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声音沉稳有力:“自即日起,尔等百人,便正式为我丹尘门外门弟子!
仙路漫漫,道阻且长,望尔等勤修不辍,恪守门规,心存敬畏,砥砺前行,早日筑基,光大宗门!”
“谨遵长老教诲!”
百人齐声应答,声浪滚滚,在群山间回荡。
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环节....授予信物与奖励。
十数名弟子抬着七八个大木箱子置于台前。
司仪执事手持名册,按照最终排名从高到低依次唱名。
“第一名,韩厉,上前受领!”
左侧第一的魁首韩厉昂首阔步上前。
一名执事从木箱取出各种物件,摆放在托盘上。
韩厉恭敬地从那名执事手中接过托盘。
托盘上放置着一柄寒光闪闪的上品法器长刀、三瓶标注着“凝气丹”的玉瓶、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以及一枚暗青色、正面刻有“丹尘”、背面刻有“韩厉”及“外门”字样的身份令牌和两套外门弟子服。
韩厉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将托盘的物件全部收入储物袋,然后声音洪亮向执事道谢:“谢执事!”
脸上洋溢着压抑不住的自豪与激动。
执事挥挥手,韩厉转身下台。
司仪接着念名字。
“第二名,红月……”
“第三名,苏婉……”
……
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越是靠前的弟子,获得的奖励越是丰厚,引得后面弟子阵阵羡慕的低呼。
那些炼气五层的免试弟子,也依照潜规则,获得了相当于前十名的资源。
许清辞静静站在队尾,面色平静地看着一个个同门上前,领取代表着新身份和新起点的资源。
随着名次靠后,奖励也逐渐递减,法器变成了符箓,丹药数量减少,装灵石的布袋也逐渐干扁,数量明显是缩水不少。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名。
“第一百名,许清辞,上前受领!”
许清辞在或明或暗的各类目光注视下,平静地走上台。
他走到颁发奖励的执事面前。
那名执事看了他一眼,眼神平淡。
从身后的大木箱中取出属于最后一名的份额,一套折叠整齐的外门弟子服,一枚刻好他名字的身份令牌,一个明显小了许多、看起来瘪瘪的布袋,以及一张淡黄色的、灵气微弱的低阶“轻身符”。
“拿好。”
执事将东西递过来,甚至连托盘都没放,而语气更是没什么起伏。
许清辞也不在意,双手接过,触手能感受到衣物柔韧的布料,令牌冰凉的金属质感,以及布袋轻微的重量。
他微微躬身施礼,道:“谢执事。”
说罢,没有多余的言语,干净利落转身,同时将手中物品收入储物袋,走下台,回了队伍末尾。
与其他弟子或兴奋、或激动、或略显失落的神情相比,他一脸的平静。
“晋级外门的奖励已经发放完毕,你们的令牌也都更换。
明日,你们拿着身份令牌自行去外门大殿找管事安排新住所,好了,外门小比,就此结束。”
徐安高声宣布仪式结束后,众弟子开始散去。
许清辞跟着人群离开喧闹渐息的演武场,向着杂务阁走去。
远离了演武场,周遭逐渐安静,日头西斜,将通往杂物阁的那条偏僻山道拉出长长的影子。
许清辞刚行至一处荒废凉亭的拐角,几道身影便从阴影中闪出,堵住了去路。
为首者,是一位满脸横肉、抱臂而立的高大壮汉。
他身旁还跟着三个身着外门杂役服饰的弟子。
几人脸上都挂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如同盯上猎物的豺狼。
“哟呵,这不是踩着我那道侣上位的许师弟嘛?”
高大壮汉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粗嘎,打破了山道的寂静,“脚步这么急,是赶着去外门享福,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了?”
许清辞脚步一顿,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认出此人名为张猛,其道侣柳青,正是在本次外门晋升考核中被自己击败的对手之一。
许清辞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人,最后落在张猛脸上:“张师兄,拦路于此,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
张猛嗤笑一声,上前两步,逼近许清辞,带着一股压迫感,“你小子倒是好本事!
考核台上耍手段,阴了我那道侣,害她晋升无望,断了她两年的外门前程!
这笔账,你说该怎么算?”
他话音一落,旁边几个跟班也跟着鼓噪起来:“就是!柳师姐输得冤枉!”
“必须给个说法!”
许清辞心中了然,杀意如细密的冰针般刺着神经。
他知道,今日之事绝难善了。
示弱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必须强硬,但也要掌握分寸,不能过早暴露全部实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冷了下来:“张师兄,考核台上胜负已分,众目睽睽之下,何来耍手段一说?
柳师妹技不如人,败便是败了。
你在此胡搅蛮缠,是想质疑宗门法规,还是质疑长老的法眼如炬?”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宗门规矩和长老,试图借势压人。
张猛脸色一僵,显然对宗门规矩和长老有所顾忌,但愤懑与不甘很快压过了忌惮。
他恼羞成怒,狞笑道:“少给老子扣帽子!我那道侣苦修两年,就为此次晋升,如今希望尽毁于你手!
废话少说,你若识相,就赔偿她未来两年外门弟子应有的俸禄,此事便作罢!若不然……”
他使了个眼色,另外三人立刻散开,隐隐形成合围之势,封住了许清辞的退路。
山风掠过,带着凉意。
许清辞站在原地,身形看似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对手的位置,体内法力悄然运转,计算着最佳的出手角度和力度。
这一战,避无可避,那就只能……速战速决!
“看来,张师兄是铁了心要无理取闹了。”许清辞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决绝,“想要俸禄?可以,凭本事来拿!”
张猛被许清辞那冰冷的目光盯得心中一悸,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怒吼一声:“找死!”
炼气四层的法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双拳泛起土黄色的光芒。
双拳砸出,两道黄色厉芒带着恶风直扑许清辞面门!
另外三人也同时出手,或是动用法术,或是用法力加持自身,封堵许清辞左右退路。
若是之前的许清辞,面对此等围攻,绝无幸理。
但今时不同往日!
许清辞眼中精光一闪,不退反进!
法力一转,脚下步伐玄妙一错,身形如游鱼般,间不容发地从两道攻击的缝隙中滑过。
同时右手并指如剑,体内精纯的青色法力凝聚于指尖,后发先至,快如闪电般射向张猛手腕脉门!
“嗤!”
一声轻响,伴随着张猛杀猪般的惨叫!
他只觉得手腕处如被烧红的铁钎刺入,剧痛钻心,凝聚的灵力瞬间溃散,整条手臂都软软地耷拉下来。
许清辞一击得手,毫不停留。
左腿如鞭子般抽出,扫向左侧一名跟班的下盘。
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小腿剧痛,“咔嚓”一声脆响,显然是骨裂了,惨叫着倒地。
同时,许清辞侧身避过右侧袭来的一拳,手肘顺势狠狠向后撞去,正中另一名跟班的胸口。
“噗!”那跟班一口酸水喷出,捂着胸口跪倒在地,呼吸困难。
电光火石之间,四人已倒其三!
只剩下最后一人,拳头还僵在半空,看着如同鬼魅般迅捷凶悍的许清辞,脸上满是惊恐,进退不得。
许清辞抬手一捏法诀,一把拳头大小的绿色木刃直砸那人门面。
“啊...”
一声惨叫,最后一人应声倒飞而出。
许清辞站定,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
他冷冷地看着捂着手腕、脸色惨白的张猛。
“你……你……”
张猛痛得冷汗直流,看向许清辞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这绝不是炼气四层该有的实力!
这小子有点诡异!
许清辞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张猛的心尖上。
他蹲下身,看着因痛苦而扭曲的张猛的脸,声音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张师兄,现在,还觉得我需要赔偿那两年的俸禄吗?”
“不……不敢了!许师弟,不,许师兄!是我混蛋!
是我无理取闹!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您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次吧!”
张猛彻底怕了,忍着剧痛连连求饶,另外两个还能动的跟班也磕头如捣蒜。
许清辞心中冷笑,知道打蛇要打七寸。
对付这种人得好好让他们长记性。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饶了你?你们平白无故拦路抢劫,污我清白,还意图伤我。
若是闹到执法堂,就算不废你们修为,扁为仆役总是少不了的吧?”
张猛几人闻言,面如土色。
被贬为仆役,以他们的资质低劣,那这辈子修道肯定无望了。
“不过,”许清辞话锋一转,“我初入外门,也不想多惹麻烦。
这样吧,你们惊吓到了我,总得给点赔偿,抚慰一下我受创的心灵才是。”
张猛一愣,随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赔!我们赔!许师兄您说,要多少?”
许清辞伸出一根手指:“一人,十块下品灵石,四个人,四十块。
拿来,今日之事,我便当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