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之镜”的线索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短暂却指明了方向。然而,双生镜灵的攻击也随之变得更加疯狂而暴戾。银镜中的虚镜灵发出无声的尖啸,整个意识坟场的空间规则开始剧烈扭曲、压缩,试图将王平和山魈彻底碾碎。
实镜灵则如同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攻势连绵不绝,每一击都蕴含着足以撕裂灵魂的冰冷恶意。
“不能硬拼!必须摆脱它们,找到那面镜子!”山魈格挡开一次重击,腕刃上的光芒已经黯淡了许多,他的呼吸粗重,显然消耗巨大。即便是巡夜司的精英,在这种规则压制下也难以为继。
王平全力维持着“公正的回响”光环,这光芒虽不能直接杀伤镜灵,却如同礁石般抵御着规则潮汐的侵蚀,并为两人撑开一小片相对稳定的感知空间。
他敏锐地察觉到,当自己将光环聚焦于银镜时,虚镜灵的操控会出现极其短暂的凝滞,而实镜灵的动作也会出现一丝不协调。
“它们的同步依赖于镜面反射!干扰银镜!”王平大喊,同时将光环如同探照灯般死死锁定那面巨大的银镜!
山魈心领神会,不再与实镜灵缠斗,身形如同鬼魅般闪动,腕刃划出一道道刁钻的弧线,不再攻击镜灵本身,而是专挑银镜的边缘和之前造成的裂痕处劈砍!
“锵!咔嚓!”
镜面剧烈震颤,裂痕蔓延!镜中的虚镜灵发出痛苦的扭曲,它对空间的操控瞬间被打断!
趁此机会,王平将共情力如同尖锥般刺向银镜背后那片混沌的空间夹层——他感知到,有一条极其隐蔽的、流淌着浓郁悲伤情绪的能量流,正从更深邃的地方,连接到这面银镜,如同脐带般滋养着双生镜灵!
“那边!”王平指向能量流来源的方向,那是意识坟场更深处,一片连破碎镜碑都稀少、只有纯粹黑暗与扭曲光影的区域,“伤心之镜的本体在那边!它是这个空间的力量源头之一!”
“走!”山魈毫不迟疑,腕刃爆发出最后的能量,一道炽烈的银白色光刃狠狠斩在银镜中央!
“轰!”
镜面应声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虽然不是彻底毁灭,但足以暂时瘫痪双生镜灵的联动!虚镜灵在破碎的镜中发出凄厉的哀嚎,实镜灵的动作也瞬间僵直!
两人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头也不回地冲向那片深邃的黑暗!
几乎在他们脱离战场的瞬间,身后传来了镜面疯狂修复和镜灵暴怒的咆哮声,但空间的追击似乎被某种界限阻挡了——那片黑暗区域,仿佛是一个连镜灵都不愿轻易踏足的禁区。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这里没有地面,没有天空,只有不断蠕动、变幻的黑暗,以及黑暗中偶尔浮现的、如同记忆碎片般的扭曲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致的、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悲伤气息,浓稠得几乎让人窒息。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变得毫无意义,方向感彻底消失。
王平胸前的定魂罗盘指针彻底失灵,疯狂旋转。右臂的污染印记也变得异常安静,仿佛被这纯粹的悲伤所压制。
他只能依靠共情力,如同盲人摸象般,追踪着那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悲伤能量流。
“跟紧我!”王平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微弱,他全力引导着“公正的回响”光环,这光芒在此地如同风中残烛,只能照亮前方几步的距离,但却能有效地驱散一些试图靠近的、充满负面情绪的精神残渣。
山魈紧随其后,沉默寡言,但紧绷的肌肉和警惕的眼神显示他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他的腕刃能量已耗尽,此刻只能作为一把普通的利刃使用。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光亮。那光亮并非希望,而是一种……泪光般的、朦胧而悲伤的微光。
随着靠近,微光的源头逐渐清晰。那是一片相对稳定的空间碎片,中央悬浮着一面……极其普通的、椭圆形梳妆镜。
镜子很小,木制边框已经有些腐朽,镜面也布满了斑驳的水银氧化痕迹,显得陈旧而落魄。与之前看到的那些巨大、诡异、充满力量的镜面截然不同,它看起来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起眼。
然而,那弥漫整个空间的、令人心碎的悲伤气息,正是从这面小小的镜子里散发出来的。它就像一颗破碎的心,静静地悬浮在虚无中,无声地流淌着无尽的哀伤。
“就是它……伤心之镜。”王平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仅仅是靠近,那浓郁的悲伤就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引动他内心深处所有关于失去和遗憾的记忆。
山魈也感受到了这股力量,他紧握腕刃,眼神凝重:“小心,越是核心,越危险。”
王平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将“公正的回响”光环缓缓推向那面梳妆镜。光环与镜面接触的瞬间,并没有发生激烈的对抗,反而如同水滴融入大海,镜面荡漾起柔和的、带着泪光般的涟漪。
紧接着,一幕幕清晰得令人心痛的记忆画面,如同无声电影般,透过共情力,涌入王平的意识:
—— 一个才华横溢却穷困潦倒的年轻艺术家,在破旧的阁楼里,对着这面镜子,描绘着梦中情人的容颜。镜中的倒影,与他笔下的画作一样,充满了炽热而纯粹的爱意。
—— 然而,现实残酷。他的爱恋无疾而终,甚至遭到嘲笑和背叛。极度的痛苦和执念,让他产生了妄念。他开始相信,镜中的倒影才是真实的、完美无瑕的、永远属于他的爱人。
—— 他用自己的灵魂和鲜血作为祭品,施展了某种禁忌的古老术法,将全部的爱、恨、痴狂与妄想,封存在了这面镜子之中。他创造了一个只属于他和“镜中人”的完美世界。
—— 但妄念终究是妄念。被封入镜中的,并非他渴望的爱人,而是他自身扭曲、膨胀、最终崩溃的痴狂执念。这执念与镜子本身结合,异化成了一个畸形的、悲伤的、渴望被理解却又充满破坏欲的镜中邪灵。
—— 邪灵的力量失控,扭曲了现实,将艺术家的阁楼乃至周围区域都拖入了镜像空间,形成了最初的“镜中公寓”雏形。而艺术家本人,也最终被自己创造的怪物吞噬,成为了第一个牺牲品。
—— 后来,“归墟”发现了这个天然形成的、充满负面能量的空间碎片,将其改造、放大,并植入了双生镜灵作为管理者,使之成为了如今这个庞大的捕猎场。而这面“伤心之镜”,则成为了维持这个空间存在的、最初的锚点和核心动力源。
记忆的洪流缓缓退去,王平怔怔地看着那面小小的梳妆镜,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愤怒、怜悯、悲伤交织在一起。一切的源头,竟是一场因爱生妄的人间悲剧。
“它的执念……是渴望被‘看见’真实的自己……渴望从这无尽的痴妄牢笼中……解脱……”王平喃喃道。
现在,他们找到了钥匙。
但如何运用这把浸满悲伤的钥匙,去打开牢笼,甚至……摧毁它?
直面这最初的悲伤,或许才是最终破局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