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亡魂的尖啸与黄曼屏障碎裂的声音交织成一片绝望的交响。
玉佩的裂痕如同蛛网蔓延,温暖的力量正在急速流失。王平右臂的灰白色污染已蔓延至手肘,刺骨的冰冷和剧痛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负担。
但他们的手中,紧握着从亡魂意识深处剥离出的、最珍贵的“火种”——那些被遗忘的、真正的“终点”。
“没时间了!”黄曼的声音穿透混乱,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维持屏障的白光剧烈闪烁,显然也已接近极限。“将信息传递给司机!我来制造机会!”
话音未落,黄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双手猛地合十,周身白光骤然收缩,凝聚成一点极致的亮芒,随即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向四周轰然扩散!
“净念·破障!”
刺目的白光瞬间充斥整个车厢,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强大的、纯粹的“净化”与“驱散”之力!白光所过之处,扑来的亡魂如同被灼烧的阴影,发出凄厉的惨嚎,怨气被暂时逼退,动作也变得迟滞僵硬。
就连窗外撞击的雾脸也瞬间溃散!整个“域”的规则运转,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这是黄曼压箱底的手段,代价巨大,但为王平争取到了唯一的机会!
就是现在!
王平强忍着右臂几乎要撕裂般的剧痛和精神的眩晕,将全部残存的力量,连同掌心玉佩最后一丝温暖,以及从亡魂那里获取的所有关于“家”、“温暖”、“期盼”的意念碎片,凝聚成一道无比纯粹、带着强烈“引导”和“救赎”意味的精神波动,如同黑暗中最后的灯塔之光,不顾一切地射向驾驶座上那个被禁锢的灵魂!
这一次,他不再共情痛苦,而是传递希望!传递“完成”的真正含义!
“你的乘客……他们想去的地方……不是火葬场!”
“是家!是那个亮着灯的窗口!是等着他们的亲人!”
“你真正的使命……是送他们回家!”
这股蕴含着真实渴望与解脱可能的意念,如同利剑,狠狠刺入了司机灵魂被归墟规则冰封的核心!
“轰——!”
整个公交车厢剧烈一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部炸开了!
司机那如同雕塑般僵硬的身体猛地一颤!
一直低垂的头颅,第一次……缓缓抬了起来!帽檐下,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布满痛苦皱纹,却在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迷茫的脸!
他的双眼,不再是空洞,而是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有破碎的记忆洪流正在冲击那被强行固化的意识!
“家……回家……” 一个沙哑、破碎,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声音,从司机干裂的嘴唇中艰难地挤出。
与此同时,车厢内那些被黄曼白光暂时压制的亡魂,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停止了攻击,齐齐转向司机的方向。
它们空洞的眼眶中,那被怨毒掩盖的、原本属于人类的微弱光芒,再次闪烁起来,映照出记忆中熟悉的门牌,温暖的灯光,亲人的笑脸……
归墟设定的、通往火葬场的冰冷规则,受到了源自执念本源的、最强烈的冲击!
“不——!”
一声非人的、充满冰冷怒意的咆哮,仿佛从车厢的每一个角落,从浓雾的深处响起!那是归墟规则被触怒的具象化!
车窗外的浓雾瞬间变得漆黑如墨,疯狂翻涌,凝聚成无数只巨大的、扭曲的鬼手,狠狠抓向公交车!
车厢内的温度骤降至冰点,金属车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
规则的反扑,来了!它要强行抹杀这个“错误”,将一切拉回绝望的循环!
“坚持住!”黄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眼神依旧凌厉,她双手虚按,残存的白光死死顶住外部鬼手的压迫和内部规则的碾压!
王平半跪在地,右臂的污染因为规则的剧烈反扑而疯狂躁动,灰白色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死死盯着司机,用尽最后力气嘶喊:
“想起来!你想送他们回家!不是葬场!”
司机脸上的迷茫与痛苦交织,最终,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决然所取代!他想起来了!那个雨夜,失控的车辆,乘客的惊恐,以及……
他心中最后、最强烈的念头——对不起,没能把你们安全送回家!
这份最原始、最纯粹的执念,冲破了归墟扭曲的牢笼!
“我……明白了……”司机沙哑的声音变得坚定,他猛地握紧了方向盘,那双苍白的手第一次充满了力量感。
他不再看向前方无尽的浓雾和虚假的路线图,而是……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车厢内那些望着他、眼中重新燃起微弱希望的亡魂。
他的目光,与王平对视了一瞬,那眼神中,充满了感激、释然,以及……告别。
然后,司机猛地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老旧的发动机发出前所未有的咆哮!公交车不再遵循既定的、循环的路线,而是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调转方向,冲破了漆黑鬼手的包围,驶向了……浓雾中一个截然不同的、散发着微弱暖光的方向!
那是亡魂们记忆中“家”的方位聚合而成的、真正的“终点”!
“不——!”公交车域的规则发出最后的、不甘的怒吼,但司机的意志结合了所有亡魂的期盼,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暂时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力量!公交车义无反顾地冲入了那片暖光之中!
瞬间,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窗外的漆黑和浓雾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温暖的光芒。
车厢内,那些亡魂的身影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安详,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笑容,一个接一个地消散在光芒中,仿佛终于回到了思念已久的归宿。
司机的身影也越来越淡,他最后看了一眼车厢,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平静的微笑,然后,也化作点点光芒,消散不见。
“哐当!”
公交车剧烈震动了一下,终于停了下来。
窗外,不再是浓雾或暖光,而是……现实世界荒芜的郊区景象。车辆正停在一个废弃已久的、长满荒草的公交站台旁,站牌锈蚀,字迹模糊。
远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凌晨的冷风吹入空荡荡的车厢,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循环,被打破了。
他们……回来了。
王平瘫倒在地,右臂的剧痛和精神的极度透支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模糊地看到,自己那只被灰白色覆盖的手臂上,悄然浮现出了一个极其淡薄、却带着某种“护送”与“指引”意味的、全新的规则印记雏形……